“好了,澤兒也坐罷。”楚太妃由兒子攙扶著在堂屋上首坐下,慈愛地拍拍兒子的手,“你有什麼話要問我?”
劉澤在母親下手坐下,環視一圈,確定再無第三人存在,這才問道:“娘,我想知道,戎狄攻陷涼州、幽州,是不是和李家有關?和您有關?”
死一樣的寂靜。
楚太妃忽然微笑起來,聲色柔和,“澤兒,你從何處知道此事?”
“這不重要。”劉澤一反常態的強硬,“娘,你告訴我,到底戎狄來犯跟您有沒有關係?!”
楚太妃沉默不語,卻能感受到那逼人的視線始終鎖定自己的臉。良久,她長歎道:“澤兒,你要知道,娘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聽到這話的一瞬間,劉澤仿佛被抽了骨頭,渾身虛脫般地靠上椅背。他雙手捂著臉,不敢再看母親,隻怕自己多看一眼,就會失控到崩潰。
“為什麼……為什麼……”他啞著嗓子,一遍遍地問:“為什麼……”放下雙手,他已是淚流滿麵,“娘,你怎麼能……爹戰死沙場,他一輩子都在和戎狄打仗!他死在戎狄手裏!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
“我怎麼能?!”一直靜默的楚太妃突然暴怒,手重重在桌上拍下,“我為何做這些事?還不都是為了你!我的一番心血都喂了狗,你竟為了這些來指責我、指責你的母親!”
“為了我?真的是為了我嗎?”劉澤突然站起身,流著淚道:“我從小便喜好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你卻隻請人教我兵法政綱,教我權謀心術!我隻想當個富貴閑人,可你一次次地叫人在我耳邊告訴我,我爹死得多麼冤枉,堂哥多麼心狠手辣!”
楚太妃冷笑道:“哦,這麼說都是我的錯了?是我逼你拉攏大臣?是我逼你將勢力蔓延至江南?是我逼你造你皇帝堂哥的反?”
劉澤的心冷了,這就是她的高明之處。明明一切都是在她的指引或授意下完成,可之前的他卻毫不知情,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自然。他甚至還可笑地為了這份不知從何而來的“野心”輾轉反側許久,因“嚇到了”母親而感到心存愧疚。
“怪不得,你從不向其他母親一樣憂心我的婚事。”劉澤擦了擦臉,嘲諷地勾起唇角,“當年連我都對是否允初雪生下庶長子一事猶豫不決,你卻極開明地同意了。這些年,王府正妃之位始終空懸,你半點不擔心。怎麼,是信心滿滿地覺得將來我成了九五之尊便不缺女人了?還是這楚王妃之位你自有打算?”
楚太妃的臉僵硬了,劉澤看了一眼,冷笑道:“看來是後一種了。”他再也不想見到這張臉,即便那是生他養他的母親。心灰意冷之下,他再沒同她說一句話,轉身離開。
楚太妃獨自坐在高高的座椅上,歎了一聲:“這孩子……還是不懂事……”
回到書房,漸漸冷靜下來的劉澤開始思考。之前青州傳來李氏祖宅大火,舅舅遇刺身亡的消息時,他還以為是李氏的仇家報複,追查卻沒發現一絲凶手蹤跡後,他也隻能撩開手。這殺人手法一看就是高手,八成是江湖人,哪裏查得出來呢?
可是現在他不這樣想了。母親長居京都,若想私下同戎狄取得聯係,不可能隻靠她自己就做到。而父親當年的勢力大部分解散了,少部分在他手中,母親依靠不上。既然如此,那就隻剩她的娘家李氏能幫她了。舅舅正是李氏族長,又在邊塞青州,母親大約就是通過舅舅來和戎狄達成某些協議的。
舅舅在其中扮演了這樣的角色,他的死,由不得劉澤多想。再聯想到裏通外敵一事是從連三口中說出來的,她那隱秘的身份……劉澤苦笑一聲,隻怕龍椅上那位堂哥早就知道了,卻始終按捺不發。
青州戰事會膠著到現在,他一直都覺得奇怪,結合前陣子邊關傳來的捷報看,八成那些青州守將也是得了承平帝示意,一直耗著,將戎狄耗得彈盡糧絕了,這才出手摧毀李氏,一路向西收複幽涼二州,順便還將國土麵積朝外擴張了不少。劉澤作為旁觀者都覺得,若非時機未成熟,怕是那顧小將軍能領兵一路打到戎狄王庭去!
劉澤憂愁地想:情況似乎很糟糕,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