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冊封禮定在連語涵及笄那一天。
其實本朝是沒有特定的公主冊封禮的,畢竟皇帝的女兒一出生的就是公主,不需要特地冊封,且劉氏皇族女兒少,一般在洗三日或滿月時便由皇帝賜下了封號,以示恩寵。
唯一一次特意給公主辦冊封禮還是先帝的曾祖父在位時,那位倒黴的公主還在娘胎呢,生母就因娘家站錯隊被打入了冷宮,這位在冷宮出生長大的公主自然也就沒能享受到公主該有的待遇,包括封號。後來還是老皇帝要獎賞當時一位戰功赫赫的大將軍,遍尋皇宮也找不到合適年紀的女兒,最後從冷宮中扒拉出這位可憐的公主,在她及笄那年特意給辦了冊封禮,賜封號宅邸,風光大嫁——給那位大將軍當填房。
不過連三這冊封禮和那位公主的意義可完全不同,禮部督辦,劉延再三審閱流程,連朝冠上鑲嵌的寶石數量顏色位置都是由他親自敲定下的。而那位公主冊封禮上的諸多禮節都被刪刪改改了一番,如冊封地點改為了未央宮前殿,入後宮拜望皇後這一環節也被劉延去掉了。
冊封那天,得準許來觀禮的人並不多,除了幾位重臣並安國公夫婦之外,便是一些近支皇室宗親。這些人大約永遠都沒法忘記,那天的永寧公主一身明黃色朝服,一步步踏上那天下之巔的場景。
他們的聖上就站在階梯盡頭,玄色龍袍一角在風中烈烈翻滾,他向台下伸出手,少女微微一笑,瑩白如玉的小手搭上帝王掌心,那傾國傾城的風姿,不知叫多少人永生難忘!
連三笑得優雅,唇幾乎看不見在動,極細微的抱怨聲卻傳進了劉延耳中,“叫你不要鑲那麼寶石你不聽!壓死我了!看我晚上回去不收拾你!”
劉延仍是威嚴持重的表情,說出口的話卻全然不同,“不必如此小心,他們隔得太遠,隻能看到個大概,看不見你說話的。嗯,也聽不見。”又趁轉身時衝她眨了眨眼,“晚上隨你收拾。”
“……”端著禁欲臉一本正經地說這種話真是太討厭了!
秦老夫人眼見著承平帝給小孫女兒簪上鳳釵,心頭就像被生生剜下了一塊肉!
京都不興什麼全福夫人,女孩兒的及笄禮上綰發上簪的一般是家族中輩分最長威望最高的女性長輩。而在京都安國府,給連語涵綰發簪上鳳釵本該是秦老夫人這個親祖母做的事,現下卻被劉延給搶占了去,叫秦老夫人如何能有好臉色?
劉延可不管這許多,給寶貝兒扶穩了鳳釵,他胸口有股奇異的暖流在湧動,眼中也酸脹發澀。上一世,他是英明的君主,論及這祖宗傳下的萬裏江山,他問心無愧,可若說有什麼遺憾,大約就是沒能給她一場正式的婚禮了。
孩子端看各人緣法,沒有他也不遺憾,隻是緣分未到罷了。隻是這婚禮,雖然估計連三也不大稀罕,可他卻在乎得要命,每每想起,都覺得心口一陣鈍痛。
今日這場雖名為冊封公主,在他心裏,卻是他二人的婚禮。天地為證,宗族俱在,恰是她及笄這一日,他在未央宮前牽過她的手,輕聲許下:“惟願此生執子之手,白頭偕老。”
他說的很輕,卻還是叫連三聽到了,她朝他一笑,重重握緊那隻溫暖寬厚的大掌。
陽夏大長公主年紀大了,自打今年開春病了一場之後,身子便時好時壞。今日她精神倒還好,觀禮後劉禦有賜禦膳,她卻未用,徑直向皇後所在鳳儀宮去了。她料想永寧公主此時應當正給皇後謁禮,不論是為了自家那兩個不省事的同永寧結下的梁子,還是近幾年她那皇帝侄兒對她和郭家越來越疏離的態度,她都應該去見一見這位公主。
進了鳳儀宮,卻是意外的冷清。“這是怎麼說?”陽夏大長公主詫異,“永寧公主怎的沒來同你行禮?還是我來的遲了?”
皇後一怔,神色有些尷尬,卻仍是解釋道:“前日聖上便領永寧過來了一趟,湛兒也在場,聖上特意叫他們姐弟熟悉了一番。今兒個累了一早上了,她一個小姑娘哪裏禁得住,是以聖上早早就知會了我。橫豎不過麵子上的功夫,我倒是無所謂的。”
陽夏大長公主咳了兩聲,笑道:“你倒是心寬。也罷,身為一國之母,是該有這樣的氣度。”
皇後見她咳嗽,忙喚了宮女來端上潤喉清肺的雪梨湯,關切道:“姑母這幾日身子可還好?前日聽到府上招了李太醫去,太醫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