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明白,奉玉不可或缺的同時,他卻麵臨著生死困局,麵臨著失去。
他甚至來不及告訴奉玉,他願意娶她,從一開始便願意了。他已經掃清了一切阻礙,隻是他還有未竟的事不想將她牽扯進來。
待他報仇雪恨,待他榮寵不驚,他會十裏紅妝,將奉玉迎進鄧家門!
那一夜,峰回路轉,他並沒有死成。而是被十二人小隊的剩下十人營救出來。等他恢複意識的時候,已經在祁連山的外圍。
“奉玉呢?”他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問的這個。
十人小分隊的成員麵麵相覷,都說奉玉已經被奉軍先行救走,他傷勢過重,所以延緩了行程,不能急行軍,所以落在了後麵。
鄧搈未及多想,再次陷入昏迷。
再次醒來後,是三天後。
豔陽滿天。他迷迷糊糊地聽到奉玉唱歌的聲音。
阿老表來喝酒,阿表哥來喝酒,
阿老表喜歡不喜歡也要喝,
阿表哥喜歡不喜歡也要喝,
喜歡你也要喝,不喜歡也要喝,
管你喜歡不喜歡也要喝,
管你喜歡不喜歡也要喝
鄧搈心裏突然被什麼東西填滿,一瞬間有一種衝動,想立即見到奉玉。
他用斬月刀支著地,一拐一拐,艱難地轉入奉軍的軍營中。
奉先的親兵將他帶到一處空地上,整座軍營都很靜,流火烈日下,空地上站著五千奉軍,未著甲胄未戴盔,卻穿著黑色窄袖且鑲有花邊的右開襟上衣,下著多褶寬腳長褲。
每個人頭頂留有約三寸長的一綹頭發,奉玉說過她們彝族的男人都這樣,這是天菩薩,是留給神靈觸摸的。
他們臉上的表情異常肅穆,見到鄧搈來,也隻是略微點了一下頭,然後繼續看向高台上的奉先。
奉先身上披著一件綴滿白色流蘇的黑色擦耳瓦羊皮披氈在唱歌,鄧搈的視線便凝住了。
披氈流蘇的顏色不對!
奉先唱的歌也不對,是純彝語,卻帶著悲愴。
奉玉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對著鄧搈說他是她搶來的男人,不會說也要會聽,所以他私下裏也翻過幾本彝語對照本。
“孩子死了媽媽懷裏空蕩蕩,父母手中鳥兒飛上天,孩子是父母心肝,孩子死了父母斷裂肝腸。不是雞母先亡而是雞蛋先碎;不是老竹先枯而是竹筍!”
“奉玉呢?奉玉在哪?”鄧搈慌了。
奉先舉起手中的魂幡,繼續唱著歌。
鄧搈身邊的人扯了他一下,低聲道:“鄧校尉解脫了,奉玉歸天了。但請你看在她年少不懂事的份上,不要吵著她的生魂。”
鄧搈用力地甩著頭,又出現幻覺了麼。
“奉玉在哪?我頭癢癢!”鄧搈失神地道。
那人低聲重複:“奉玉歸天了,就在三天前。校尉涉險那一天,奉玉也跟去了祁連山中,後來她被敵軍捉到…後來,後來,便死了。”
鄧搈不信:“怎麼會?”不是說她先被救走麼?
“屍體呢,我要看看,是不是弄錯了?”
那人遲疑了片刻,才囁囁道:“她跳入了天葬穀!我們隻撿回了這個。”
高台上還有一團白晃晃的,熟悉到極點的布條。
奉玉用來訛他的那一條,長達三丈的裹腳布。
教她漢語的小兵讀得書不太多,隻聽說過三寸金蓮,便以為裹腳布也應該是三尺,奉玉搞不清楚尺和丈,被賣布的坑了,買回了三丈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