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說得很隱晦,可有著陰暗過去的鄧搈還是明白了他的暗示。奉玉是自殺的,可能是被敵軍玷汙了。
她連一個營救的機會都沒有留給他!
其實,他爬了九年,對貞潔這回事兒,真的沒有奉玉認為的那麼在意。
髒的不是身子,是人的心。
她不該連給他說再見的機會都不給。
鄧搈軟軟的倒下,伸手去抓頭頂上的陽光,似乎抓住了,那一抹溫暖源。卻還是從手指縫間消失了。
七日後,鄧搈帶兵衝進了祁連山,掃平十幾座寨子,根除了敵軍殘餘力量。
他坐在天葬穀的斷崖上,怔怔地看著遠方,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去,他將那團裹腳布從奉玉的墳裏挖了出來,用斬月刀絞碎了,放到了崖下。
“奉玉,也許,你並沒有你自認為的那麼喜歡我。不然,你也不會如此看輕我。”
蘇淺若伸手接住一片雪白的碎布,她喃喃地替奉玉辯白。
那一夜的事情,她看得很清楚。
“鄧搈,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是奉玉將鄧搈背出來的。
作為交換的條件,是她自己。
她不是不夠喜歡鄧搈,隻是那種情況下,她活著,便是鄧搈的恥辱。
如果鄧搈知道,他的命是用她的身子換來的,他會活不下去的。
所以,她隻能死。
命運真的太過可怕,無論如何有情,不想悖離真心,卻在轉瞬間之間便被巨輪碾壓了。
回到長安之後,宋遠在金鑾殿前以孝義言語逼迫鄧搈滴血認親,欲讓他認祖歸宗。
十八歲的鄧搈,與宋遠站在一起,有七八分肖似。同樣的英俊逼人,同樣的鐵血冷凝。
可滴血的結果,鄧搈與宋遠的血無法完全相融,太醫令圓滑地說,可能是三代以外的遠親。
鄧搈麵無表情地接受了封賞,回到新建的校尉府便吐血暈厥。
奉玉說的巫術可以換血,雖然重傷的時候隻換了一半,也足夠了。
血中的盅卻被他私心的保留了下來。
同知盅,多麼好聽的名字。可它也害死了奉玉。如果不是它,奉玉不可能準確地找到他。
可,這是奉玉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了。
鄧府新立的祠堂之中,用紅布遮了一塊空白的牌位。
鄧搈換血不認父族的事傳得全長安人盡皆知。
此離經叛道的舉動當時引來不少文人的口伐筆誅,卻因為一場叛亂止息。
永慶八年,西域都護府屯兵自重,與蠻夷勾結,集結十萬大軍,踏破滇貴二郡。滇貴二郡均憑險山各有天塹堅守,易守難攻,無人接下這個爛攤子時,時任懷遠將軍的鄧搈自請出戰,奇軍通過難於上青天的蜀道,化裝進入滇地,施展反間計,策反了都護府的中軍將領奉先,二人裏應外合,破城而入,潛入西域都護儲擒住了反王呼衍合,帶至軍中,兵不刃血,消彌了一場大戰避免了一場血戰。
慶功宴上,夷軍反口,重興刀兵,中了劇毒的鄧搈勃然大怒,一刀斬落來人首級,破出鴻門宴。
長長冷冷的街,孤燈三兩盞,龍鞘自陰影裏走出來,引發了他身上的降頭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