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心無意 從中投機(1 / 2)

當初撿到李馨的時候,因著那文翰正好瞧見春雨杏花,如霞似錦,加之那快咽氣的女人又是說完李杏,木子李,這五個字便是斷了氣。他便一口咬著是李杏,杏花的杏。雖然這是童言童語,但其母張氏原是疼兒子如命的人,做為一家之主的江雲也不甚在意,想著兒子文翰卻有幾分文采,小小年紀,就是能說著江南煙雨杏花紅之類的話,便也許了。

然而後頭李馨漸漸長大,讀書識字,竟不讓文翰,頗有幾分才華。這落在江雲這般的雅士眼底,也有些不同,又嫌棄李杏之杏太過俗豔,多有與外頭村女什麼山杏杏花之名相衝,他就從蘭惠芳馨之意,改作李馨。那時,李馨不過六七歲,正是稚子,改了名叫喚,不出三兩月,便也習慣了。

然而,待得江雲故去,張氏又是有了女兒文柔,看著李馨讀書識字,很有幾分出挑,可文柔卻多有不如的,心中不舒服,方尋了什麼針黹什麼廚藝之類的與李馨做,生生將什麼才華給磨去了。這還是因著養了李馨一場,方軟和著的,隻是略微委屈,倒也沒什麼折磨挑剔的意思。待得後頭李馨衝喜之後,那方真真成了張氏的眼中釘肉中刺,百般尋出事來磋磨。

對於這些,張綺玉先前雖不曾一一看入眼中的,可後頭在張氏的身側呆了那麼些年,她自然聽過不少,又是聰明剔透的人,細細思量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也是如此,她方是毫不顧及李馨在這江家呆的日子比自己還長,明麵不說,暗地裏卻是尋了好些如同喚名杏娘之類的陰暗法子,一一施加在李馨的頭上。當然,這裏頭最是緊要的緣故,還是因為讀書上進,容貌清俊的江文瀚——誰讓李馨平白占了一個江文瀚之妻的名頭呢,哪怕沒有文書,可是江文瀚這麼想,這事兒就是定了。

也是由此,張綺玉對著馮籍那雙看著透徹的眸子,心底暗暗有些發虛。而另外一邊的李馨,固然不會如原來的李馨一樣,到底是個小姑娘,因著這些刻薄陰暗的小法子壓得心頭喘不過氣。但是對於張綺玉,李馨卻還是十分警惕的,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張綺玉看著江文瀚的那種目光,分明透著愛慕與憧憬。有了這些,作為‘情敵’的自己,怎麼能不多多在意呢?

因此,這會子看著張綺玉略微透著心虛的神色,李馨並沒有什麼好笑逗趣之類的情緒,反倒是暗暗有些提防,輕輕一禮,就低聲道:“這話都是說得明白了,妾身就先退下做事兒去了。”

馮籍張口欲言,但看著一側的張綺玉,還是點了點頭,回禮道:“多有打擾。”李馨抿著唇微微一笑,再瞟了張綺玉一眼,又是與她道了一聲,就轉身避開了去。剩下的馮籍與張綺玉原也不過一麵之緣,說不得什麼話的,他略略寒暄兩句,也就借機告辭而去。

張綺玉看著李馨與馮籍的身影一前一後消失在樹影後頭,隻啐了一聲,便轉過頭對著仿佛空無一人的樹蔭處喚道:“金兒。”這一聲才是落地,那離著不過兩三米的花叢中忽而鑽出個穿著淡青衫子的年輕丫鬟。她臉上還殘留些驚訝之色,但與張綺玉說的時候,卻隻滿臉笑著的:“小娘子,您再也想不到那兩個人說了什麼。”

“能說什麼去,左右不過三寸地,那李杏還能鬧出什麼花樣來不成?”張綺玉聽得曬然一笑,並不覺得李馨真個會有什麼出奇之舉,當下隻轉過身子皺眉道:“可惜倒是不能立時讓人看見,否則,哪怕她有十張嘴,我隻消多說兩句,她也沒法子說分明了。”

“小娘子,他們說得可比您說得還要讓人吃驚呢。”這丫鬟金兒忙是跟在張綺玉的身側,一麵攙扶著,一麵低聲將那些話添油加醋地說與略略提了點興致起來的張綺玉聽。

這張綺玉聽得李馨話裏話外都是想要擺脫這一樁婚事,乃至到了在她眼底有些目中無人的地步,她也由不得吃驚,暗地裏又有些歡喜。隻是轉念想到自己苦心積慮,就是想掙拽住江文瀚這個表弟,她的臉色便又有些難看了,隻在心底憤憤道:好個李馨,一個小小的孤女,倒是敢挑三揀四起來,也不瞧瞧文翰是什麼身份地位,她又是個什麼東西!

由此,她冷哼一聲,立時道:“她也不瞧瞧自己,渾身上下有個什麼能說嘴的?就是做個小妾也是不夠的!對著一個外人反倒是說著一套一套的,活像著這麼些年江家賴著她什麼,讓她吃虧受累,對不住她了!”

“如何不是呢。”邊上的金兒也忙是接著話頭,嗤笑道:“那說來也就與我們一般的,白混了一個小娘子的名兒,還真個拿起款段了。”要知道李馨在這家裏也連著她們這些貼身丫鬟也大為不如的,卻是說著要斷了與自己等人巴望著的江文瀚的婚事,她自然也有幾分鄙夷與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