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馨心知肚明,雖然對於馮藉的安排仍舊有些擔心,但麵上卻是不顯,隻她一派安然自若的神態,彈了彈衣襟裙擺,就是站起身看著滿臉笑意的金珠,輕聲道:“夫人是這麼說的?”
“正是呢。”金珠嘻嘻笑著,臉上一派幸災樂禍,口中卻還故作恭敬,道:“夫人請您過去說話兒呢。那兩位,可在那裏等著。十來年不曾見麵的至親,正盼著想著緊呢。”說到後來,已經忍不住帶出些嘲諷來。
李馨抿了抿唇角,也沒在意這個金珠的話,隻靜靜垂下眼簾,淡淡道:“既然夫人喚我過去,想來十九不離八,這麼說來,還真是天倫之幸。可見老天還是看顧我一二的。”這話說得金珠一怔,略有些古怪地看著李馨:這是不是嚇傻了,什麼老天看顧,真要是看顧,也沒得這一對低賤的老子娘,而是托生在夫人肚子裏了!
隻是前頭這麼說了,再想一想大郎,金珠撇了撇嘴,也沒心再拖下去明朝暗諷的,直截了當著道:“馨娘,您沒得說這些話做什麼?跟我這麼一個丫頭說,也是不中用的,緊著些過去是正經。”說完,伸手就是推著李馨往屋子外走去。
李馨轉身避開了她的手,麵色淡淡的,隻徑自往張氏的屋子走去。金珠這一手落了空,再想不到李馨到了如今還敢這麼著,猛地一怔後心底頓生出好些惱怒,無暇多想,伸手就想著她扇一個耳光。誰知李馨就勢一躲一推,直接將她推倒在地上,自己則是曼斯條理地跨過金珠的身體,與身後驚慌失色的小蟬小螢兩人丟下一句:“好生照顧好金珠姐姐,她身子不好,忽而就摔了一跤,這可不是玩的。”就顧自離去。倒讓後頭三人都是嚇愣住了。
然而,李馨也有自己的想法。今日之事,如果做得合宜,那她就是能從這牢籠之中脫身出來。若是落不得什麼好結果,那又是另外一說。不管如何,現在的身份處境都會化為烏有。既然如此,何必再忍耐這個仗勢欺人的東西!
如今底算是出了一口氣,她也覺得心頭氣平了點,隻打點好精神,就是一步步走向了張氏的院子裏。那裏早就是聚了不少婆子丫鬟,見著李馨過來了,都是低頭與邊上的人悄聲討論,一麵用異樣的眼神打量著李馨。
李馨眼皮子也不動一下,雙眼隻是盯著張氏的屋子,靜靜走過這一段竊竊私語的短短路途,心裏卻在冷哼:平日裏哪來這麼多的丫鬟婆子?想要先給我心理壓力,來個下馬威?她暗暗嗤笑一聲,唇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隻怕等會就該自己措手不及了!
心裏想著,腳下不停,不多時她就是走到了屋子外頭。那邊站著打簾子通報裏頭的丫鬟貴兒滿是嘲諷地盯著李馨,也不動手打起簾子,就嘻嘻笑道:“哎呀,恭喜你了馨娘!”說完,又是撲哧一笑,嗤笑嘲諷之色溢於言表。李馨也不以為意,隻轉過頭靜靜盯著貴兒,獨獨站在那裏不言不語的。
貴兒被她盯了半日,原本揚起的嘴角也漸漸僵硬了下來,有心推李馨一把,罵一句還不快進去,但一道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卻讓她有些忌憚:雖然這李馨是不成氣候的,但現在到底還算是個女郎的,自己若是這麼做,夫人會怎麼想?且大郎……
猶豫了半天,貴兒才是咬了咬牙,恨恨扯起簾子,硬邦邦著與裏麵通報:“馨娘來了!”屋子裏原本的悉悉索索聲頓時一靜,半晌後,張嬤嬤就是走了出來,看著李馨正低頭跨入屋子裏,她冷冷橫了憤憤不滿的貴兒一眼,就伸出手扶住李馨,笑道:“小娘子可是來了。”
“多謝嬤嬤。”李馨垂下眼,卻沒有說生受不得這樣的謙虛推辭之話。若是往日,別說張嬤嬤過來攙扶她而不推辭,就是見著張嬤嬤了,她過去攙扶一下,也是有的。隻是今時不同往日,張綺玉那邊的還沒個響動,不論什麼事,能夠略略拖延一二,也是好的。這一戶人家既然是張氏令張嬤嬤尋來的,自然對張嬤嬤的身份有數兒,自己被她攙扶著進來,這身份上麵就能壓住一層,讓她多少忌憚些。隻要弱了膽氣,起頭沒能壓得住,這事兒就就多了些成算。
如此,李馨慢慢走來,步履輕柔細碎,等著到了張氏的勉強,才是謝了張嬤嬤的攙扶,自個又與張氏屈膝行禮,柔聲細語著說了一通話。張氏見著今日的李馨,衣履精細,釵環雅致,眉宇略有愁緒,瞧著通身的氣派,竟比江文柔張綺玉更有一股千金嬌女的氣度,讓人由不得心生恭敬。
她皺了皺眉頭,原本含笑的臉陰沉了下來,言辭也是淡淡的:“你今日怎麼露出這般做派來?沒到倒像是受了多少委屈一般?如此懶散嬌弱,旁人瞧著,還以為我們怠慢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