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堆積著層層屍骨,寒意逼人。
雲幕有一刹那以為自己會如同那些屍體一樣,徹底的粉碎在珩山下。然而腰間的鐵鉤卻在風裏晃了晃,提醒他生機觸手可及。雲幕沒有遲疑,迅速解開鐵鉤往山壁扔去,下墜之際,扣住一塊凸起的石頭,墜落在那一刻停了一下,但西南王並沒有將纏在他腰際的手鬆開,顯然已有了必死決心!西南王猛然一扯,因重力過大,那塊石頭無法承載兩人的重量,又倏地墜下。
“混蛋!”雲幕罵了一聲。
西南王仍舊一臉笑意。他眸上被利箭穿破的傷口翻著血肉,血滴如淚般從眼角滑落!悚然萬分!
“將軍!”山壁上的同伴驚呼道,對雲幕時隔八年的再一次墜落感到震驚不已。
雲幕猛地喊道:“射擊!殺了蕭曲靖!”
懸在山壁上的將士頃刻都掏出了弓弩,然而因為墜落速度極快,他們一直無法將箭矢對準西南王,唯恐會錯殺雲幕,不約而同遲疑幾分!
“快!”雲幕見狀又催促了一聲,“快射擊!”
士兵顫顫舉著弓弩,時間流逝間終於射出一箭,但卻撲了個空。箭矢從風中穿過,不知落向何處。
雲幕將鐵鉤收回手上,欲再次扔出去,西南王卻死死扣住他的手臂!
“你竟然還活著!”西南王低低笑道,“但這一次,我必定讓你死!”
“蕭曲靖!”雲幕眼看漸進的地麵,忽然曆喝,“該死的是你!”
話音方落,耳邊倏然飛來一支箭矢,準確無誤的刺入西南王心口。隨著這一痛擊,他終於鬆了鬆手。但麵對死亡,西南王隻是笑著,目中毫無半分恐懼。
“將軍!”千鈞一發之際有士兵拋出了鐵鉤勾住雲幕手上纏著的那一隻。
西南王的力氣逐漸減弱,僵持了片刻,終於鬆開他墜下山崖!
山風呼哨著從耳邊飛過,西南王透過一片血色仿佛看到了一個紅衣女人,她正緩緩朝自己靠近,時隔五年,朱顏未改。
“是……該死的是我,施兒,該死的一直都是我……”
極弱的聲音掠過山風傳入雲幕耳中,在聽見下墜之人吐出那一個名字時,他的心底忽然泛起一絲微弱的痛感。
少頃,山腳下傳來一聲悶響。
望月士兵往前走了幾步:“是西南王。”
他向西南王湊近,探了探氣息,片刻,騰起歡呼:“西南王已死!請將軍帶領我們殺向延卞!!”
望月士兵踏著屍骨,抬頭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們的將領!
睡夢中,蕭鈺仿佛聽見一聲急喝!
而對她露出猙獰麵目的不是別人,正是她一心敬仰的母後。
她一身紅裝立在山穀裏,腳踏赤血、嘶啞著聲音望著一具屍骨喊道:“曲靖哥哥,你不能死……”
蕭鈺猛然從床上坐起來,肩膀微微顫抖著。
然而腦海裏卻不斷閃過那具屍體的慘狀。父王的腦袋被一塊石頭敲破,鮮血四濺,他的眼珠子也仿佛被人生生挖掉一般,十分可怖。
“不過是一個夢!”靜下心後蕭鈺舒了口氣,可既是夢境,為何一切都如此真實。
“大晚上的不睡覺?白日可還要幹活。”忽然有人在身旁打了個哈欠。
蕭鈺猛然回頭,一名羽騎侍衛的臉倏地放大在眼前,頓時讓她一驚。
“睡吧睡吧。”片刻,他撓了撓頭,又躺回去。
翌日晨起,便又忙碌到了正午。
蕭鈺從昨日開始便因為身形矮小一直被另幾個羽騎侍衛嘲諷,說她是花錢進的羽騎,八成是被分到那個酒鬼路副尉麾下去了,所以養得一副懶散的樣子。但她本也不是羽騎中人,隻好緘口不辨。
“喂,吃飯了!”嘲諷歸嘲諷,但同來的羽騎侍衛還是挺關心這個小個子,每到派膳時間都會多替她拿一些。
蕭鈺走過去,臉色看起來十分差勁。
侍衛將食盒遞到她手中,順道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多吃點。”
她接過來,打算尋個清淨地方吃飯。
然而方坐下,便聽到前來送膳食的侍女邊走邊竊竊議論道:“你們知不知道住在宮裏頭西南王府來的郡主?”
“自然知道,那可是皇上欽定的太子妃。再過一日就要與太子大婚了,我一定去湊湊熱鬧。”
“你一個小小宮女,湊什麼熱鬧。”
“宮女怎麼了……不過話說回來,郡主病重至此,神誌不清的,還怎麼成婚?誒,空有富貴之命,卻無富貴之身……”
聽到這裏,蕭鈺猛地丟下食盒跑上前攔下她們。
“將士有何吩咐……”
“郡主病重了?”
誰都沒有料到這位羽騎將士會忽然問這個問題,足足愣了一刻,侍女才狐疑著點了點頭。
蕭鈺張開攔著她們的手忽然無力的垂了下來。
侍女覺得她神情痛楚、十分奇怪,不想多做停留急急忙忙要走,然而走出幾步後,卻有一個侍女回過身,問她:“將士為何要問這個問題?”
蕭鈺壓低聲音:“我,她……她曾救過我一命……”
或者可以說,她幼時貪玩外出,每每帶傷回來,隻有蕭靈玥會照顧她,給她找大夫、端藥喂藥,何止救過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