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學生在我心中”(3 / 3)

祖國建設急需大批人才

謝希德的人生,有著國際化的深刻影響,她十分了解國外的生活和許多國家的民俗,對於大學、科研機構則了解得更多。父親謝玉銘經常活躍於國際舞台,早年曾在國外工作。她大學畢業,即將開始人生新的征程時,又麵臨著國內政治風雲變幻、戰爭一觸即發的局勢,抗戰勝利的喜悅早已為內戰的烏雲所代替,她在何去何從之間艱難抉擇。“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是留在國內任教還是暫時出國成就個人事業,以待將來更好地報效祖國?在先國家後個人事業,還是先個人事業後國家之間,她權衡再三,選擇了後者,選擇了去美國留學。正所謂“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雖”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然終需等待時機,厚積薄發,出國,是為了回國後更好地愛國與報國。

1947年8月10日,謝希德遠渡重洋的日子終於來到了,大弟、二弟特地趕來送行。她和許多懷著不同心情的男女青年一起,踏上美國一艘由戰時運送軍隊的船隻改裝的客輪——梅格斯(Meigs)將軍號。除中國學生外,客輪上還有二次大戰時由歐洲到上海避難的猶太人,他們將前往北美或經北美轉至其他地方。“同是天涯淪落人”,看著他們一家家扶老攜幼,在迷茫中奔向未知的情景,再聯想到祖國和自己的命運,她心裏有一種格外說不出的滋味。經過父親朋友介紹,謝希德終於來到美國史密斯女子文理學院,開始了她異鄉的艱難求學之路。

獲得碩士學位後,她幸運地進入麻省理工學院,而且免去全部學費,但其他方麵的資助就沒有了。不過,她早預料到這一點,在申請到麻省理工學院的同時,又申請到了史密斯學院為校友們提供的獎學金。如此一來,事情進展雖一波三折,但還是有了令人滿意的結果。“天道酬勤”,這不能不令人歡呼雀躍,多年的努力再次換來豐厚的回報,她又登上了一個新台階。最終,謝希德放棄了去耶魯大學的機會,做好到麻省理工學院接受新挑戰的準備。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美國求學結束,謝希德圓滿地完成了學習和科研任務,獲得了博士學位,並開始在國際物理學界嶄露頭角。而此時,新中國的發展正需要大量的科學人才,她為了迎接祖國的召喚而蓄勢以待……

“征程碌碌稻糧謀,人世匆匆三十秋”,謝希德回想起自己的人生曆程,一種想法很快占據了她的大腦,“在迎接祖國新生的歲月裏,自己出國求學,沒有做什麼工作。現在祖國建設急需大批人才,我卻留在國外,還是沒有做什麼貢獻,這怎麼說得過去呢?回國參加社會主義建設,這應該是自己義不容辭的責任,不能再等了。”於是,她下定決心在學習告一段落後,立即返回祖國參加社會主義建設,將畢生所學奉獻給最需要自己的地方。

按照事先的約定,曹天欽先到美國與謝希德結婚,然後夫妻一起回國。可是計劃沒有時局變化快,就在他們準備回國的過程中,意外發生了。

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我國誌願軍跨過鴨綠江,抗美援朝的聲勢越來越大。1951年下半年,也許為了防止軍事科學技術泄密,美國杜魯門政府突然宣布一項規定,凡在美國攻讀理工科的中國留學生,一律不許返回中國大陸。一時之間,議論紛紛,傳說四起。有些申請回國的中國留學生已被扣押起來,有些在回國途中經過夏威夷時被遣回美國……回國的路途突然烏雲密布。同時,這個規定也一下子把曹天欽去美國和謝希德結婚的計劃打亂了。不過他們很快就冷靜下來,積極尋找別的辦法。

經過一番商討,兩人最後決定,先由謝希德申請去英國,然後取道歐洲一起回國。一天清晨,謝希德來到英國駐波士頓領事館,填寫一份申請去英國的登記表。她耐著性子整整等了一個月,可再次來到英國領事館時,一位工作人員委婉地說,由於戰後麵臨的經濟困難,就業問題十分嚴重,英國政府嚴格控製外國人入境,在目前的情況下,不能發給她去英國的簽證。這個消息如晴天霹靂,一下子讓謝希德驚呆了,她急忙解釋道:“我並不是到貴國去就業,隻是準備從貴國借道回我的祖國,英國劍橋僅僅是其中的一個過路站……”

那位英國官員見謝希德態度誠懇,在沉吟半晌後終於退了一步,“請你交出一份證明,確實說明3個月之內離開英國到香港,或到別的什麼地方,那時我再給你簽證……”

“風雨人生路,拳拳報國心”,謝希德恨不得馬上生出一雙翅膀,飛向祖國的懷抱。如果僅僅是眷戀外國,如果僅僅是為了申請去英國,她又何必多此一舉,離開美國?不過,誰能給“3個月離開英國”作保證呢?而且這個保證又會給她離開美國帶來困難。正在他們手足無措之時,曹天欽想起了老朋友李約瑟博士,請他幫忙。李博士了解到他們的現狀和困難後,立即熱情地伸出了援助之手。他親自驅車到英國內政部,以他們夫婦名譽擔保謝希德3個月內一定離開英國。如此一來,英國有關部門很快為謝希德簽署了一張特殊的”旅行證”,她憑此證件即可進入英國。

好事多磨,一波三折。有了入境證明,美國若不開具出境證明,謝希德還是無法成行。在美國政府對中國留學生加緊控製的緊張局勢下,她怎樣找到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離開美國呢?也許,以他們早先定好要結婚作為借口,是唯一冠冕堂皇但確實行之有效的辦法。

一天下午,謝希德來到移民局,憑借赴英國結婚的理由,辦妥了出境證明。可笑的是,當時辦事員還蒙在鼓裏,十分殷勤地給她出主意,要她結了婚趕快回來。一切都似乎在計劃之內,可她高興地接過證明一看,才發現證明並不是正式的,真正的證明要等到船上才能拿到。此事一說,曹天欽顯得很不放心,生怕半途又有變化,他叮囑謝希德一定要等上了船,拿到真正的證明,而且待船駛離港口後,再給他發接客電報。因為從美國開往英國的輪船都是英國的,上了該船就等於到了英國國土。

一日三秋,在等待上船去英國的那段時間裏,謝希德感到日子比以往任何時候過得都要慢,畢竟一切還存在變數。出發的那天,英國最大的郵船伊麗莎白王後號停港待航。她提著簡單的行李登船不久,美國移民局即有人登船,來人照例問了她一番為什麼要去英國,她鎮定自若地一一作了回答,通過了移民局的審查,最終拿到了官員遞過來的正式出境證明。幾個月的努力塵埃落定,她終於稍微鬆了口氣,開始憧憬著與天欽在英國的相會。輪船起錨了,當看不見碼頭時,謝希德提著的心才逐漸放下來,積蓄了多日的憂鬱情緒終於一散而空。她立刻給期待中的曹天欽發了電報,請他準時到南漢普頓城(Southampton)接她。

到了英國,一切都很順利。他們稍事休整,便得到李約瑟博士的幫助,在劍橋大學郊外的一座教堂內舉行了隆重的婚禮。隨後,他們把喜訊告訴父親、母親和弟弟們。可父親並不支持他們回國,希望女兒留在美國或英國工作,但他們回國參加社會主義建設的決定是早就商定的,相隔萬裏之遙的父親的反對也隻能是徒勞了。

謝希德和曹天欽結婚後,立即到威爾士(Wales)度蜜月。他們還到了大西洋岸的Land'sEnd,這個地名有“大地的盡頭”之意。“海銜山接連天碧,望斷天涯不見家”,當他們站在岸邊的大石頭上,麵對著一望無際的大海,還真有到了天涯海角的感覺,可一想到馬上就要回到自己可愛的祖國,他們相視而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當時,很多人都問曹天欽夫婦為什麼不去歐洲大陸旅行呢,的確,他們心中何嚐不想去呢?不過,謝希德從美國到英國的旅途和結婚費用,以及回國的旅費,幾乎用盡了他們倆在外短期工作加起來的全部積蓄,他們實在沒有財力再去歐洲了。再說,回國以後要建立自己的小家庭,一切還“百廢待興”,需要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正當曹天欽夫婦在英國度蜜月的時候,李約瑟卻麵臨著一個挑戰,中國政府邀請他調查美軍在朝鮮戰爭中是否使用了細菌武器。可是,當時英國有不少思想保守的人,他們並不同情新中國,也反對李約瑟去中國。如果李約瑟來中國參與調查細菌戰,他回國後可能失去在劍橋的副教授職位。不過他還是毅然決定參加,這一點讓曹天欽夫婦特別欽佩。在出席他們婚禮後不久,李約瑟一人飛往中國。他的正義感和對中國人民的深情厚誼,受到周恩來總理的高度評價。後來,李約瑟傾其畢生心血撰著的《中國科學技術發展史》,成為我國第一部科學技術史,具有極其重大而深遠的曆史意義。李約瑟博士1995年逝世後,謝希德曾撰文深切悼念他。

度完蜜月回到劍橋後,曹天欽夫婦生活既忙碌又豐富。由於有了自己的家,他們便在家中做起中國菜,招待一些英國朋友。戰後的英國,副食品供應還是比較緊張的,要做出好的菜肴很不容易,但他們樂此不疲。同時,由於不知何時才能再訪英國,他們利用周末到倫敦觀看芭蕾舞或歌劇,欣賞異域文化風情。7月間,他們再次去威爾士的一個城市,參加在那裏舉行的民族舞蹈節,觀看各民族穿著各種色彩鮮豔的服裝載歌載舞。

謝希德還利用在劍橋的短暫機會,參觀訪問了一些大學和實驗室,結識了一些著名物理學家。在劍橋的三一學院(TrinityCollege),她注意到許多著名的物理學家,諸如牛頓、法拉第、馬克斯威以及盧瑟福都在那裏待過,還有卡文迪許實驗室,不由得肅然起敬。訪問牛津大學時,她雖然沒有時間參觀實驗室,卻遇到了在麻省理工學院就認識的氣體放電專家VonEngel博士。後來這個專家在1979年接收了複旦大學電光源實驗室派去的第一位訪問學者,非常負責地關心他的學習和成長。

正所謂“歸飛越鳥戀南枝,劫後餘生歎數奇”。這樣,謝希德忙著做好回國的最後準備,無論是物質上還是學術上的,曹天欽則忙於結束未了的實驗工作,他們計劃好在1952年8月下旬一起啟程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