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大梁皇子篇(2 / 2)

聽到這裏,沈方化知道這事不可能再含糊過去,索性正襟而坐,神色肅然道:“既然九殿下如此說,那老朽也就不再與殿下打誑語。敢問殿下昨夜令婢女傳話,所言何意?”

“便如字麵的意思。”

“也就是說,殿下還要人日日煎藥,隻是不肯再喝藥?”

“正是。”

沈方化微微眯起眼,“那麼容老朽鬥膽再多問一句,殿下身體並非如外界相傳那般虛弱,這件事是想對什麼人掩飾?”

寧遠勾起唇角,毫無避諱道:“自然是想對除了中書令大人以外的所有人掩飾,包括父皇。”

沈方化瞳孔微微一縮,“殿下慎言!老朽萬萬不敢當!”

寧遠朗聲而笑,一反平日風雅淺淡,“中書令大人是明白人,當知道寧遠所言非虛。從父皇讓您給寧遠做授課之師之日起,從我移出宮中借宿於沈家之日起,我的命運便與大人拴在了一起。不管大人願意還是不願意,你我今後早已經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如此直白幹脆的言語,驚得沈方化額頭沁出一層冷汗,急忙用袖子輕輕攜了兩下,做出誠惶誠恐的樣子,“九殿下此言差矣,縱使老朽與殿下有師生之緣,也萬萬不會行那結黨營私之事。沈家上下,隻忠於聖上,隻忠於大梁天下,若殿下想從老朽這裏得到什麼保證,恐怕要令殿下失望了。”

寧遠也不反駁,隻緩緩問道:“貴妃與皇後相爭,背後正是七皇子與五皇子之間對儲君之位的角逐,依中書令大人之見,這兩方力量孰強孰弱?”

這個問題倒不用避諱,早已經是朝野中公開的事實,於是沈方化直言道:“七皇子雖記在皇後名下,卻並非皇後所出,皇後與陛下感情淡薄,封後之前隻是一個嬪位,娘家在朝中又無強勁助力。反觀五皇子,生母蘭貴妃盛寵正盛,家中長兄在軍中屢建奇功,安北疆,定西南,掌軍十餘載,非七皇子所能抗衡。”

“既然如此,雙方力量相差如此懸殊,為何還會在朝野中出現黨爭之勢?”

這次沈方化沉默了,他沉默並非是不知道答案,隻是這種話不能明說。皇帝在位,有皇子羽翼漸豐,母族勢力強大到能撼動一方朝野,無論是哪一個帝王都不會喜歡看到這種局麵,更何況當今主上生性多疑,哪怕對親生兒子也心懷忌憚。陛下不願看到子強父弱的局麵出現,便隻能扶持七皇子一支,借此分流貴妃一族勢力,隻可惜七皇子力量實在太弱,不足以製衡五皇子,皇帝又不好偏頗太過明顯,因此如今朝中雖分出兩黨各站一方,七皇子的境遇卻並不樂觀。

“膝下皇子初長成,外戚母族掌軍權。中書令大人覺不覺得,這情景有些熟悉?”

聽到九皇子幽幽問話,沈方化心頭陡然一跳,倏地抬起眼,那雙渾濁老目中瞬間迸發出懾人精光。

然而寧遠卻仿佛沒有察覺到他這番表情變化,目光有些飄遠:“將軍百戰身名裂。想當年平威將軍西征南楚,北伐瑤國,與十萬將士同饗同袍,時言道,三軍之中隻知有平威將軍而不知有皇帝。寧遠自幼顛沛,這些年來也時常會想,若非平威將軍功高震主,皇兄與母後是不是就不會死……”

“殿下在說什麼?老朽剛剛一時走神,竟未聽清。”

廢太子在大梁是一個禁忌般的存在,皇帝曾親自下令,抹去太子與皇後在皇家的印記,舉國上下再不可提及,違令者株連九族。平威將軍便是罪皇後的親兄,廢太子的親舅。見寧遠提及平威將軍,沈方化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雖然當年廢太子案的□□是巫蠱案,由還隻是居於妃位的蘭妃主導,但實質上是什麼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寧遠雖然有鴛鴦枕相助,拾回修士的記憶,但身為大梁皇子的童年卻是他親身經曆,提到這位昔日將軍,模糊記憶中還殘留著那英偉男子的身影,心中頗有些感喟。見自己不過幾句言語,就將沈方化嚇得麵色灰白,寧遠失笑道:“中書令大人實在不必如此,若父皇對皇兄的態度依然如斯,又怎會將我從羲和殿中放出來。”

沈方化眉頭跳了跳,目光突然一變,拿捏著試探:“哦?莫非陛下對當年一事,已有悔意?”

寧遠不答反問:“中書令大人覺得,為何當年父皇沒有殺我?”

其實這個問題就算寧遠不問,也在滿朝文武的肚子裏轉了無數個來回。

是啊,為什麼當年雷霆之怒的皇帝對太子滿門都不曾姑息,卻唯獨留下一個皇九子?人人都知道斬草要除根的道理,說句不好聽的,陛下與九皇子是父子,更是仇敵,以陛下多疑秉性,難道就不怕留下禍根,後患無窮?

這個問題實在讓人想不通,因此也唯有拿九皇子身體羸弱作為理由,勉強搪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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