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軍的黃河實業公司總公司在北京,南門黃河實業公司由李活主持,打著中辦企業的旗號,顯赫一時。提起黃河實業公司,內行人無不為之側目,因為無論是有關熱門貨的進口批文,黃河實業公司都可以搞到手。比如電視機汽車鋼板化肥電器等進口批文,通過熟悉的渠道交易。買賣手續是頗簡單的,比如電視機收費一台一百元,一張一萬台電視機的進口批文一百萬元成交。貨到之時還協助你接貨,到口岸接貨的是掛著軍牌的綠色卡車,穿著迷彩軍裝真真假假,一時難以分辨。重要的是批文是真的,海關也不敢繁瑣地點數。往往一萬台批文進口了兩萬台,收入是很可觀的。因此南門黃河實業公司看上去才幾個人,冷冷清清,但買賣是熱辣辣的驚人。至於批文怎麼弄到手的,那就見仁見智了。
令人驚異的是批文上遇到什麼障礙,王軍一個電話就暢行無阻。貨真價實。權力就是腐敗,絕對權力就是絕對腐敗。這種看上去利己不損人的腐敗,倒引來人們的羨慕和傾倒。
洛古對這些事知之不多。中國條條塊塊的管理井水不犯河水。這批文海關是屬條條的,他塊塊也管不著,說老實話也不便去管。
李業深從上麵下來,當然內情比洛古知道得清楚些,但他心裏明白,此事也不宜多管。反正這些批文都蓋著紅印子的,不假。
事情就這樣默然地潛行。有誰去計算國家因此流失了多少,又有誰去盤算過這些權貴裝入口袋裏的錢又是多少?他們是先富起來的高官一族。
白言在一旁看著想著,感歎道:"中國資本原始積累就這樣文明地開始堆聚了……"
權力的變數是無奇不有的。李活下海的第一桶金是在南門撈取的。
有一家公司要在鬧市地段建座辦公商住樓,按城建規劃此地段隻準建八層,實屬可惜。這是事關城市規劃的大局,無可奈何。公司經理見著了李活,再三請求幫個忙。李活倒爽快,答應試試看。過了三天,他給經理帶來了準建二十八層樓的批文,上麵清晰地蓋著城市規劃局的大紅印。經理興高采烈,千謝萬謝,給他酬勞費一千萬元。當年這一千萬元是多大的天文數目啊!李活霎時給驚住了,這才恍悟到自己的使用價值。之後,撐著黃河實業公司的牌子,更是通行無阻了。
李活利用自己的優勢,經營起土地批文了,風生水起。南門大大小小的地產建築公司都圍著他運轉,黃河實業公司成了地產業的軸心。他們全都打著國有企業公司的牌子進行買賣,名正言順。
見仁見智。李活的第一桶金說難也難說易也易。他起先試著給規劃局局長說,局長麵露難色。這是關係城市規劃的大局。但又怯於對方的市長公子的身份,且又是北京下來的。高官子弟如雨,你總得小心謹慎點好。逆著不如順著,順著不如跟著。於是便請示秘書長何元展好討個著落。姓何的明知下麵把皮球擲過來,你精我也精,便答道,你看著辦好了!他不敢得罪李業深,也知曉李活背後的黃河實業公司的能量。這背景確實不簡單。局長本想再請示李市長,但回頭一想,秘書長是這個態度,也就批準同意好了。當然事後局長也撿到些好處,比如兼了局黨委書記持有港澳通行證以及辦了兒子出國留學等等。權力一旦同資本結合,就會越滾越大,能量無窮。
之後,李活摸著了門路,用黃河實業公司的牌子真是通天了。這個人年紀輕輕,荷角尖尖就曉得瞻前顧後,準備後路。他吸取"文革"的經驗,不可害人但要防人,其實在他來說兩者都是一樣。他賣土地批文,看地段位置大小,上千萬上億元一份,買批文的公司大大小小都掛靠在國有大牌建築公司上,冠冕堂皇。
黃河實業公司的征地自有渠道。起先是由政府出麵征地,一律按公價,然後作為工商業用地批給黃河實業公司。黃河實業公司轉賣出手時,利潤是以十倍幾十倍計算的了。
天呀,土地是不可以生產製造出來的,隻會越占用越少。這無疑是對中國農民土地的第二次剝奪,而且剝奪得如此文明如此赤裸,又如此使人無可奈何。
權力在吞噬著土地,這是最嚴重危害人類的腐敗。
這是中國改革開放的又一回資本原始積累。
洛古看在眼裏,感到痛心疾首。他親自主持製定了城市土地的規劃用地,土地公開拍賣指標的規定,力爭公開公平公正,堵塞腐敗漏洞。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朝裏有人暗箱操作偷龍轉鳳暗度陳倉,千方百計無所不用其極,防不勝防。到後來又變得簡單多了,由首長秘書來電話請求照顧!?你給還是不給?李市長順水推舟,把皮球踢給了洛古。洛古起先還拖著,一次二次三次地拖住,後來也真的挺不住了。
這一來,李業深有話可說了,他抱怨地說,我也是很難做的呀!
麵臨這個困難尷尬局麵,李市長自定一個處事模式,土地使用權出讓必須經由拍賣招標,但也允許適當協商。這協商就鬆動多了,當然就解決了上頭打招呼的難題。這顯然是不合理的,但你又奈何之!
羅世寧偏不信這個邪。他是副書記兼常務副市長,洛古讓他主管城建國土。凡是未經南公開拍賣招標的土地一律不批,李市長口頭同意的也不例外,一定得認李市長的親筆批示,所謂閱處酌辦研究審批等不實之辭均無效。他知道李市長是個有心之人,凡事不留痕跡,不會輕易批示同意的。李市長也曾把首長秘書的皮球踢給他,可是首長秘書哪會去同副市長打交道呢?麵對這樣的強頂硬撐,李市長恨得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