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辭婉拒,她揚起頭說:“我60歲了,一輩子生過4次娃,我的福淺,懷上一個碰上一個送葬的,都衝了,一個都沒成。你這麼遠帶著娃回來了,我看著高興得很。我好的很,一個學期在學校門前撿學生娃娃丟的垃圾,能買20到25元,好的時候還能買到30元錢呢!想吃麵皮時花兩塊錢吃一碗,想吃豬油餅時,牙齒一咬,再掏兩塊錢買一個,沒虧自己!”她說這些話時,笑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這就是說,她把兩個半月的勞動所得給了我的孩子。還有一百元、阿黃、小虎,它們為什麼一直活在我的生命裏?是因為它們活著時的沉默還是死後更永恒的沉默?還有固城河邊的48座村莊:官莊、苟家山、董家坪、莊子河、朽木頭溝、白草山、大麻地、上野豬溝、下野豬溝、蘆化溝、鴉河下、單壩裏、上店子、固城、白楊裏、東城、帥家窖、南坪、碌柱坪、汪家山、朱家山莊、朱家磨、朱家灣、田家山,鷂子灣、劉河、吊溝、下河、石溝門、蘆山、謝河、白碌柱、苟河、張家新莊、高家莊、蒲家莊、趙家新莊、李台、王家莊、黃家莊、吊草壩、新家溝、候家溝、林家山、大灣裏、進家大灣、李家莊等等;為什麼我走到那裏,它們都會變幻布局出現在我眼前?為此,我非得寫下它們泥土的名字;還有高家峽、後頭崖、四畝子地、城背後、苟家陽山、高家園子、水泉灣、大彎梁、張家大山等等,還有小麥、楊麥、燕麥、包穀、洋芋、胡麻、大蕎、小蕎等等;蘋果、梨、毛桃、豔果紅、酸杏、山核桃、野櫻桃;白菜、水蘿卜、苦苣、苜蓿、水蒿、黃蒿、麥麥萍、旋風草等等;它們遭遇人為的、自然的淩辱從不生氣,它們隻會默默養活生靈,隻會讓大地繁衍,隻會讓村莊充滿溫馨。
還有七十二道腳不幹的固城河,將閉塞落後的固城村的氣息帶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為此,我用去漫長的時光,寫下它蜿蜒曲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