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錦時素年(1 / 3)

深院鎖愁眉。

“三小姐,該歇著了。”月華為我披衣。

“嗯,知道了。”

我是香家的三小姐,香緦。緦,乃最輕之喪服,這名字不詳之至,但我無力推卻。這是家中長者賜的字,說是能解我命中的劫。

無稽之談。

既是命中注定,如何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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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有三小姐之名,但真正把我當主子的卻隻有月華。她待我極好,像姐姐。在我十二歲那年生辰,她曾對我說:“縱使他們都待你不好,我待你好,就要勝過千萬個他們。”月華口中的“他們”,便是我的二姐、大夫人,自然,還有我爹。

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了。她的樣子,我隻在爹為她畫的畫像中見過,秀而不妖,清麗脫俗,既有焰火般的絢麗,也有泉水似的柔情,是一個難以讓人拒絕和忘懷的女子。聽說爹當年對她一見傾心,不顧家裏人的反對把她這個小戶人家的女兒納為如夫人。爹極愛娘,為娘畫了許多畫。畫中的如花美眷眼波流轉,嫣然多姿,仿佛爹畫在紙上的不是丹青,而是對娘的一腔癡情。但世事無常,在我出生後的一個月時,娘就害了重病,而爹的一腔癡情並沒有留住娘的生命,隻留下了傷心欲絕的爹、幼小的我,和大夫人幸災樂禍的笑。

大夫人是爹的正室,生有一兒一女。我從不叫她娘。她陰沉世故,因為爹對我娘的寵愛而對我娘恨之入骨。在我娘死後,這仇恨便轉嫁到我身上來。她對家中長輩說我是妖孽轉世,一出生就害死了母親,將來肯定會危害他人性命。長輩便想把我送走遺棄,爹極力反對,我才被勉強留下來。但大夫人的話,讓我注定了離群索居的生活。

大夫人的孩子是我的大哥和二姐。大哥名為香湜。湜,水清澈見底的樣子,大哥也的確是個清澈的人,心地純淨,待我也不錯,絲毫沒有因為大夫人的記恨而對我冷眼相看。二姐可就不同了,她名為香瀲,容貌豔麗,卻繼承了他娘所有刁蠻刻薄,令她本來不錯的容貌都化為俗麗。

我住在府中深處一個名為颸香的苑中。這裏本是個花園,但因太過偏僻陰冷而荒廢,是家中最荒涼的所在,也是大夫人孤立我的最好地點。院牆上滿是薔薇,把整個院落包裹得像隻刺蝟,也徹底把我和家裏的眾人隔絕開來。但苑中終年涼風颯颯,花也常年不敗,花香彌漫在涼風中,倒也不負“颸香”這美名。

爹每隔幾個月便會差下人送一些常用的物事來,有時也會來看看我,眼中有些許痛苦些許懷戀,說些不著邊際的話,然後匆匆離去。大夫人和二姐是從來不屑來我這裏的,大哥倒是常來,但都是瞞著大夫人,要是她知道了肯定又是一頓好罵。我和月華樂得清淨,颸香苑也成了鳥兒們的好棲處。每天在樓中品茗讀書,入口是沁人清茶,入眼是華藻美句,入耳是婉轉鳥鳴,連吸入肺腑的氣息也是充滿花香的清涼。

那時我以為,除了親情,我的生活已無缺憾。

日子就這樣平靜的過了幾年,直到有一日,一個著粉衣的清秀女子闖入苑來,我和月華正在給花兒澆水,見到這個不請自來的女子都吃了一驚。月華喝道:“哪兒來的野丫頭,擅闖三小姐閨苑!”我不想招惹是非,於是轉身進樓,她卻著急的大喊:“香緦小姐留步!”我好奇的回頭看了一眼,她也正望向我,四目相對,她一下把頭低下。月華厲聲問她:“你怎知小姐閨名?”她卻不答,自顧說道:“鳳目生威,這便是香緦小姐沒錯了。”我娥眉微皺:“你怎知我姓名?”她柔和的笑道:“在下白茜窈,您的名字是家母告訴我的。家母說讓我到了香家一定要去見見香家三小姐。”月華恍然大悟,;“江南白家來府上做客,我竟忘了!”又向茜窈拜了下去“小婢不知是白小姐,言語唐突,望白小姐恕罪。”白茜窈道:“不知者無罪,你不必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