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2 / 3)

如果她想要站起來為這份愛戰鬥的話,那麼她首先要戰勝的人就是他——肖葵,不是那幅畫裏的霍小小,也不是,也不是相思。她用力的咬一下嘴唇,看著他興高采烈的跑出房間去,跑得那麼快,車子急速的開出了“梅雨山居”,她隻輕輕扭頭一看,就透過大幅玻璃窗,看到他那麼決然的在那片樺樹林裏漸漸隱沒了。

她沒想到去報名的這天,F大學居然熙熙攘攘好不熱鬧,她在校門口就看到一副大大的海報,上麵寫著幾個鬥大的字,最史無前例的青年人大型畫展,地點在學校裏麵的運動場。她像被打了一針興奮劑,腦子裏彎都不拐一個,直接隨著人流衝向了運動場。

對於她來說,畫畫就是她最忠誠的事情了,她倒要去開開眼界那是怎樣一個史無前例的畫展。

運動場很大,是用橘紅的橡膠鋪的,操場上,一排排裱好的圖畫擺放得整整齊齊,空前崢嶸。來了許多人,基本上都是F大學的學生,他們瀏覽這些圖畫的時候總是不停的嘖歎,相思卻不以為然,雖然不乏有些好作品,但中間卻也有些濫竽充數的,畫得草率而粗糙,如此就顯得班門弄斧了。她在人群裏穿梭自如,看到那些大學生一個個打扮得花紅酒綠的,女的露出肚臍眼兒和雪白的胸脯,眼影鼻釘弄得整個臉活像印度人妖,男的把頭發燙得跟隻大公雞似的,衣服上的環環佩佩丁丁當當瘋響,這些人讓她看了都不寒而栗,不過想來藝術學院的學生都是這樣吧,這年頭的藝術家不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男不男女不女的就是落後,落後就要挨打,偉大的毛主席都這麼說了。還有什麼人體藝術,後現代主義,為藝術而獻身,這樣的東西都如雨後春筍一般搞得“普通人”應接不暇,說穿了還不是打著藝術的旗號到處招搖撞騙。

她一直相信藝術是潔淨的,就像山澗吹來的一陣暖暖的風,帶著早春的濕潤越過廣袤的田野,花朵開裂出淡香。這便是藝術的香,它緩緩的滲進綿薄的呼吸裏。

“好畫!”一個男人站在一幅圖畫前麵說,他好像站在這裏半天了。

相思轉過身來,也和他一起看著那幅畫,名叫《那天》,那是一幅水彩畫,畫的是一個小山坡,山坡上長著稀疏的高草,在傾斜的暖橘色的太陽光裏顯得毛茸茸的,也顯得孤寂而安靜,遠處是模糊的山村,和縱橫交錯的麥田,太陽在村莊背後的小山上,一小個。相思一看,感覺這幅畫是那麼熟悉,就像她的家鄉,這個感覺猛地攫住了她的心。

這時候主辦畫展的那些青年畫家走過來,問問這個始終盯著這幅畫看著的男人,笑嘻嘻的問:“先生是喜歡這張畫嗎?”

“喜歡!”他點頭,摸著下巴,“越看越喜歡!”

那人更來勁了,連忙說:“你可真是好眼光,這幅畫是我們社裏的頭牌——”

“不過——”男人好像沒有聽到那人說話一樣,自顧自的說著:“不過似乎還缺少點什麼!感覺——”

那人斂住臉上的笑,尷尬的問:“有嗎?”

“我知道缺少什麼!”相思積極的喊出聲來。

大家都把目光齊刷刷的投向她,這個愛出風頭又大言不慚的黃毛丫頭。

“你知道?”那男人驚訝的問。

她也不廢話,竟然把背後的背包甩到麵前來,從裏麵掏出畫筆和顏料鋪到地上,再把麵前這幅畫三兩下就拆開了用現場的畫架支起來,她握著畫筆看一看圍觀的人,竟然跑去向其中一個男孩子借了一瓶礦泉水,就開始用調色板調起顏色來了。

那人急得團團轉,求爹爹告奶奶的央求著:“喂喂,喂喂,小姐你千萬別亂搞這張畫,會出人命的!”他就差沒給她跪下來了,如果眼前是個男孩子他早二話不說拎起她就扔出去了,可她偏偏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天真純善,笑得溫暖迷人的小姑娘啊!“小姐,這畫的主人一會兒就來了,他會把你,把你——”

“怎麼樣?”相思已經在畫上動筆了,頭也不抬的問。

“把你——”那人貼到相思的耳跟前說:“把你先奸後殺,奸了又殺,殺了又奸,奸了又——”

“嗬嗬,我好像在哪個電視劇裏聽過這句台詞哩!”她完全一副沒有心機的樣子。

那人扶著腦門暈死過去,“天啊,我已經不敢想象了!”

那明黃的顏色一層層的塗了上去,再是草綠,她每一筆都畫得得心應手,揮灑自如。畫完了她甩了甩手,酸軟酸軟的。

“好了!”她看著自己的傑作,那個小山坡上已經多了幾株向日葵,高矮形態各不相同的幾株,迎著小山村蒙蒙霧氣中的小太陽,開得燦爛極了,原本一幅安靜色調清暗的圖畫轉眼間竟活潑了這麼許多。

“就是這感覺,少一分則顯太靜,多一分則顯太俏,這樣一處理感覺就好太多了!”男人欣慰的說。

圍觀的那些人也紛紛鼓掌叫好。

“承讓承讓了!”相思拱手作揖,蹲下去收拾她的東西,把頭埋在膝蓋中偷偷笑著。卻不料她的敵人就這樣出現了。

他一隻腳驀地踩上她剛要撿起來的調色板,她拖了兩下拖不開就知道是有人找茬兒了,抬頭一看,竟是他,是他肖葵。她像隻好鬥的公雞一樣豎起了脖子,他竟然敢那樣目中無人狂妄囂張,他瞪著她,眼睛裏像要噴出火來了。她也站起來,把背包往後麵一甩,把眼睛瞪得比他還大,死也不怕的和他對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