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好!耀典,那你就先說說吧!”薑雲嶽轉過頭來,看著二兒子。
薑耀典腦子靈活,極有主見,也敢說話,平常時最喜歡當眾發表看法。見父親讓他發表意見,他也不推辭,張口便說了起來:“這房子嘛,確實不蓋不行了……”
“這些道理還用得著你講?閑話少扯,你就說房子在哪裏建、怎麼建!”薑雲嶽打斷薑耀典的話,提醒他道。
“是,是,談正題,不扯閑話,”薑耀典看了一眼父親,“要建房子嘛,當然隻能是在這老屋的地基上打主意嘍。不用說,建房蓋屋頭一個重要的是選好地基。咱們這老屋的地基好是遠近聞名的,棄之可惜。再說,另找地基的話,多花錢不說,你也找不到好的呀,對不?如今家家戶戶想蓋房,附近方圓十數裏內的好地基都用盡了,哪裏還找得到咱們石板塘這樣的好地基呀?所以呀,依我說,拆舊建新,就地重蓋,這是頭一條要堅持的。另找地方新建的事,根本就不能考慮!至於……”
薑耀典果然厲害,短短的幾句話就打動了薑雲嶽。薑雲嶽微微笑著,慈祥地看著小兒子,輕聲說:“嗯,你這兩句話概括得好!‘拆舊建新,就地重蓋’。好!不錯!這就算一條原則吧!那、那你說,拆舊,都拆哪些舊呢?是拆整個老屋,還是隻拆咱們這一家?”
薑耀典喜歡賣關子。人家不急的時候,他急,要爭著搶著說話;一旦人家的情緒被他調動起來了,急起來了,他倒不急了,語速開始慢了起來,話音也開始小了起來。他抬了抬屁股,換了個坐姿,把右腿提起來放到左腿上,然後又朝父親身邊靠近了些,這才慢慢騰騰地輕聲說道:“當然是拆整個老屋嘍!這事情再明白不過了嘛!咱們家的這塊地,西邊緊挨著我雲溪叔家的房子,北邊緊挨著耀柏新建的中大門房子,南邊是地坪,東邊就到了大門外頭,四麵都沒有發展餘地了,地基實在太小,根本不可能往外擴。隻拆咱們這一家,蓋不出多少房子,太不劃算!如果……”
薑雲嶽一揮手,打斷兒子的話,說:“拆整個老屋,那就得各家出資合建嘍!”
“那當然嘍!房子是大家住,當然得大家出錢蓋。難道還能讓咱們一家出錢,給全族人蓋屋?何況,你就是想一家出錢,為大家做這個好事,這錢也無論如何出不起呀,對不?”薑耀典雙手一攤,做了個無可奈何的神態。
“沒錯,是出不起。現如今已不是你祖父輝閣公在世時的情況了,家裏早就囊空如洗了。要拆老屋蓋房,必須得各家各戶拿錢,”薑雲嶽連忙接下茬,“不過,要各家各戶都拿錢蓋房,他們會不會同意呢?說實在的,這事我拿不準。他們那幾家目前住房都還不是太緊張,蓋新房並不在急上。我就怕他們不同意!”
“他們同不同意拿錢蓋房,那就得看這房子怎麼蓋了。如果要拿很多錢,最後得不了幾間房,他們當然是不會樂意的。但如果房子蓋得好,每家都能增加好幾間新房子,我看就完全有可能。”薑耀典淡淡地一笑。對這事,他似乎胸有成竹。
“嗯,話是這樣說,但做起來很難,關鍵是老屋這塊地基限製住了,無論怎麼蓋,房子也肯定多不出幾間來。”一談起老屋的地基,薑雲嶽的眉頭不禁又皺起來了。
“不!這事看怎麼做。表麵上看,這老屋的地基好像是用得寸土不剩了,沒法再做文章了。但其實不然。這裏麵的文章還多得很,就看咱們做不做、怎麼做。”薑耀典轉過頭來,眼睛緊緊地盯著父親,鼻子尖都快碰著薑雲嶽的臉了。
薑耀典步步緊逼,越來越挨近父親,薑雲嶽顯然有些不大適應了。他極不情願地挪了挪身子,轉過頭來對兒子問道:“文章還能怎麼做?總不至於把後山挖了蓋屋吧?那裏頭可是埋著祖宗呢!”
見父親挪動身子,薑耀典大概也覺察出自己挨父親太近了不大好。他一邊抬起屁股,往後退了退,一邊說:“何至於挖後山呢,辦法有的是呀!比如說,這南大門往裏縮進了一大塊,這上頭就可以好好做做文章嘍!把它往前移一移,不就騰出一大塊地基來了?而且,這工程還不大,費不了幾個錢,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薑耀典真是厲害,他這句話又深深地打動了薑雲嶽的心。薑雲嶽伸出一隻手來,托住自己的下巴頦,眼睛盯著窗戶外頭的天空使勁地看,嘴裏卻不停地反複念叨道:“南大門前移!嗯,南大門前移!”
“你老人家還別說,我這主意就是不錯,南大門前移肯定能騰出很大一片地方來。”薑耀典又說了一句,語氣還加重了不少。
“南大門前移?這倒真是個不錯的主意,”薑雲嶽眉頭一揚,“嗯,把南大門往前麵移一下,哪怕隻移丈把遠,都能騰出一塊不小的地方,而且那地方還相當不錯。但、但是,他們會同意這辦法嗎?這裏頭還有別的什麼事情沒有呢?他們會不會找出別的理由來反對呢?說真的,這事我拿不準,就怕他們不同意!”
薑雲嶽說的“他們”,當然是指族裏人,其中主要是指南大門裏的各家各戶。南大門裏頭的這一大片房子是族裏公產,又是老祖宗手裏留下來的老屋,要整體前移改造,特別是前移大門,自然要與族裏人商量,征得他們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