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一抹春痕夢裏收。
草長鶯飛,柳細波柔。
珠簾十裏搖銀鉤。
箏鳴東風,那處紅樓。
呂碧城
世人知她蘇青,便隻由那兩個豔才情絕的人文字中得的。但是,無論是張愛玲的《我看蘇青》,還是胡蘭成的《說蘇青》,訴諸於世人眼簾的都隻是一個鄰家妹妹的普通尋常。然,這之外的蘇青,實則是舊時上海灘上一個“極富盛譽的女作家”。
起
王安憶說,她是個懷舊中的舊人。
當人們對上海這座傳奇城市進行追憶的時候,她才姍姍登場。她那活生生的,滿溢著生活之細節的文字,原是如此讓人驚豔不已。於是,人們便於懷舊中記住了她這麼個舊人。
她寫弄堂,寫胭脂水粉,寫婚姻生活,獨獨不寫愛情。於她而言,愛情隻不過是那俗世裏的一點愛戀罷了;男女間的那檔子事,於生活之中延綿也便罷了,斷不必使她用筆去記錄、去書寫的。她隻寫活生生的生活,細至精髓,讓人心驚不已。
出生於寧波書香門第之家的她,免不了接受那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促成的婚姻。隨之,她的生活便陷入那泛泛的世俗之中。若不是那可恨的夫君於外花天酒地而不顧她之生活安穩,她便也可在那油鹽醬醋茶的生活裏過得紅紅火火。
她,終為了自己拋卻了無以回望的十年婚姻,做了那人前光鮮實則艱辛的職業新女性,以一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筆刻畫本真的生活。無關它好、它壞,沒有禁忌。
於是,她成了讓人側目的“最膽大的作家”。
她更於追逐“俗世中的愛戀”的厭煩中,把世間女子都寫作成欲望之中的“蛾”。
張愛玲說她是“亂世裏的盛世的人”。
誠然,她本心忠厚,願意有所依附。隻要有個千年不散的筵席,叫她像《紅樓夢》裏的孫媳婦那麼辛苦地在旁邊照應著,招呼人家吃菜,她也可以忙得興興頭頭。
隻是,世間男子多是些薄情寡義之人,無處可尋到她之所想的那樣。
如是,她的紅塵樓宇中隻剩下了無數春痕在那裏。她的世界裏除了文字,再就是一個淪陷區“上海文壇最負盛譽的女作家”的美譽。
隻是,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生命不過是一場墳地裏的盛宴,飲罷唱罷,死亡就微笑著翩翩飛臨。”1982年12月7日,她於上海寂寞離世,時年69歲。
亂世佳人
20世紀40年代的上海,可謂是個亂世,不幸被日軍占領淪為“孤島”。
於此,這期間許多文化界名流或撤離、或隱居。因而,彼時的上海文壇寂寞得可怕。然,在某一個晨曦,卻驚現了兩朵別致的花朵,一朵是那個世人皆知的傳奇女子張愛玲,一朵就“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傳奇女子蘇青。
她在自傳體的小說《結婚十年》中,盡數用了那大膽的標題和內容,她寫初婚的感受、生育的痛苦和歡樂,她亦寫婚外戀,寫與各種男人打交道,並於書中細微描述著婚姻生活中女性真實的性心理。一時,被稱為“大膽的女作家”。毀譽參半中,被推向曆史的風口浪尖上。
於是,她的生活陷入到惡性循環之中。
她渴望安穩,亦希冀男子帶給她愛,然而世間男子多是那薄情寡義之人。於是,她於每次男人們離她而去時,就忍住眼淚說她也是在玩弄男人。而她文字之中的那些男人女人,更是被撕破了溫柔的麵紗,一步步進逼,叫人無從辯解。
如是,她便免不了被人記恨。男人和女人都把她當作敵人。
孤島裏的人們,便看到一個於亂世中寂靜前行的“最膽大的作家”。以其“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言論,攪亂著那時上海灘的男男女女的心。
是真實地活在現世的女子,在一如既往地寫著心底的魂,無論好與壞,快人快語地,做了人家芯子裏的活。
多年後,我們可從她的文字裏辨出上海女子那潑辣的一麵:能言善辯,占了男子上風;什麼事都懂,沒有什麼瞞得過眼;厲害、刻薄,卻不討人厭,隻是骨子裏世故罷了。還是被曆史埋沒了。時代演變,舊的下場,新的上場。當年的聲色,早已偃旗息鼓,煙消雲滅。一個蘇青,又有什麼?在人家的時代裏,隻能是寄人籬下的“亂世佳人”而已!
她的名字叫蘇青
用一支柔弱的筆,寫出“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驚天動地的她,讓彼時的上海灘記住了一個叫蘇青的“膽色”女子。她是自視極高,眼裏揉不得沙子的清絕孤高的上海女子,骨子裏亦全都是經由歲月時光雕琢的脫胎換骨的涅盤。蘇青,1914年出生於浙江寧波,原名馮允莊。據說,她的家庭十分富有,祖父馮止凡乃是一屆舉人,後經商遂成了那時城市裏新興的殷實市民。由此,這蘇青亦是那書香門第大戶人家的小姐。
蘇青的童年,幾乎都是在外婆家度過的。在那個清一色女性的古老大屋裏,承載了外婆、姨婆、母親等女性的無私關愛,讓小小年紀的蘇青,心底充滿了無限的愛,這亦對她以後的寫作風格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然而,人生並非一切都是完滿和美好。
回憶裏還有一個父親的影子,那個叫做馮鬆卿的人是庚子賠款放洋的留學生。年輕時,多待在國外,對蘇青的關愛亦是少之又少;回國後,對家庭亦是不甚盡責的。這些於年幼的蘇青而言,是傷痛和無奈。
自古以來,女子於家中的地位都是輕的。
出生於書香門第之家的蘇青,雖說有幸受到正規的文化教育,但是在父母的眼裏,這到底不是女兒家的正經事。所以,她還是落了和那個時代的許多女性一樣的命運,於14歲那年經由家長之命、媒妁之言與一個叫李欽後的男子訂了婚。
1934年,已為南京中央大學外文係學生的她,和在上海東吳大學法律係的李欽後於老家正式完婚。不久,她便因懷孕而退學,正式結束了她少女年華的生活。
之後不久,她和丈夫肄業移居上海。
至此,她的生活便與那個十裏洋場、滿眼飛花柳絮的上海灘有了綿密的糾葛。
1935年,她為抒發生產的苦悶,寫就了那篇名為“產女”的散文,並被發表於時為《論語》的雜誌上。由此,她正式踏上海派文學的道路,並與那個傳奇的女子張愛玲一起,走了一條現在看來完全是“非主流”的寫作路線,一起紅遍當時的上海灘,且一起被中國現代文學史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