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何香凝 人間梅花暗自香(3 / 3)

於是,她亦賦詩《重遊大庾嶺》作為紀念:“十月重觀嶺上梅,黃花笑雪傲霜開。梅蘭菊竹同時會,羨卻庾山獨占魁。”

而她那些被世人美名為“何氏梅”的梅花圖卷,是於幹練細膩之中延綿著傲骨俠情的。人說,由她作品中綿延出的那份強烈的個人風貌,亦是她經過脫胎換骨的磨煉,繼而蟬蛻出的個人風貌。於她而言,這“何氏梅”完全是因其在特定時代環境下經曆的不凡世事而生的審美理想。

實則,這梅畫之中,是被賦予了強大的生命氣息的,亦是抒寫外延了她的愛國情懷的,那其間滿蘊著她自我慰藉且劃破長空的一聲長鳴。

愛人之死

革命之路,曆來是刀光劍影、暗殺重重的。於其間行走,便是那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如是,便也免不了那“感時恨別,見鳥心驚”的恐慌。

當辛亥革命的勝利果實,被那無恥的“螳螂在後”的袁世凱所竊之後,她和丈夫的處境便愈來愈危險。於此,流亡成了他們生命的序曲。

然而,革命是動蕩不安的,荊棘密布、刀光劍影之中亦是暗殺重重的。

1922年6月14日,廖仲愷便被那反對北伐、心懷叛意的陳炯明監禁在廣州西郊石井兵工廠。堅忍如她,機智如她,便走上了那“營救夫君”的險艱之路。

冒著槍林彈雨橫衝直撞的她,是有過失望的,亦可以說是絕望。在於顛沛流離之中奔走了一個多月後,依然營救無望之時,身染紅白痢疾的她幾近崩潰,甚而想到自殺。那是去兵工廠的汽墊船上,她暗許,抽完這支煙就跳江。然而,一切都有天定的,冥冥之中仿似有依附的,於風雨之中她硬是未能把那十幾根的火柴點燃。剩下最後一根火柴時,何香凝在心中默默祈禱,如果這根火柴能燃,事情就有轉機。結果,這根火柴竟意外地燃了。

事情便也真是有了轉機,那年8月17日,何香凝得知陳炯明將在白雲山召集會議。於是,她便於次日冒著天降的大雨,突然出現在陳炯明的軍事會場,與會者無不驚詫。而那驚呆了的陳炯明更是顯得手足無措,眼望著渾身濕透的她,於慌忙中為她斟了杯白蘭地,隻言出:

“喝杯白蘭地後,去換了這身濕衣吧。”

然,憤怒中的何香凝是無法領情於他這假惺惺的好的。於是,她厲聲說:“雨濕有什麼要緊,我這次來還打算血濕呢!”接著,她厲聲斥責陳炯明的種種。最後,懾於何香凝的慷慨正義,陳炯明釋放了廖仲愷。

攜廖仲愷一起回家的何香凝,亦是對陳炯明的為人放不下心的。於是,淩晨3時他們夫婦離開家輾轉走避香港,便也真讓那無恥之徒撲了個回馬槍的空。

隻是,更險惡的事情還在後頭。

1925年8月20日,她和廖仲愷一起去參加中央黨部的會議。一場生離死別的悲劇正上演。在到達中央黨部門口後,那於暗影裏的槍便無情地使廖仲愷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而在不遠之處目睹了這一切她,卻無能為力。

於此,她和心愛的丈夫此生便相隔於寂寥的“兩茫茫”之中了。

她的革命世界裏,亦多了份清冽的決絕。

梅花之骨

上海這座城,於百年前是那昌繁盛榮之地,端的絕代風華,亦成就了些許於今人而言永不落幕的傳奇。

饒她何香凝,再是顛沛流離奔走於不同的城市,這上海亦成就了她一個永不落幕的傳奇的。那彼時,為文化人聚集之地的辣斐德路內的辣斐坊8號,亦見證了她那顆“梅花之骨”的心的。

1927年,當國民黨右派蔣介石、汪精衛背棄孫中山“聯俄聯共,扶助農工”

的三大政策時,一介女流的她便在會議上拍案而起,且以“吾寧以畫筆棲遲,維持清苦生活,不願同流合汙,做國家民族的罪人”為公開聲明,毅然辭去國民黨內的一切職務。如此膽識,怕是那七尺男兒也未曾人人有之的。

這之後,她便離滬出國。

先後遊曆南洋,歐洲倫敦、柏林等地後,僑居於法國巴黎郊外,過著讀書寫畫自娛的清苦流亡生活。

然而,當“九?一八”事變爆發,“悲憤填膺”的她毅然立即回滬,決定以國民資格與同胞共赴國難。於是,她在淪陷的滬上發起組織“救濟國難書畫展覽會”,將“積存時賢墨寶,並香凝個人曆年所作畫件”,悉數變價出售。

此外,她還在淞滬抗戰期間,多次冒著炮火深入前線,慰問鼓勵將士。

1934年,國民黨逮捕關押了沈鈞儒、章乃器、鄒韜奮、李公樸、王造時、史良、沙千裏等救國會七領袖,她便與宋慶齡、胡愈之等,立即發動了那場“救人入獄”運動。

1937年“七七事變”,全麵抗戰爆發之時,她便從辣斐坊8號中發出了那張至今仍被人收藏的信函,於滬上發起組織中國婦女慰勞救護會,積極投身於抗日救亡運動。

抗戰期間,於她而言是艱苦的。多處漂泊,以賣畫為生。於是,為了收攏她,蔣介石便派人送來100萬元錢。想便也隻有懷有顆“梅花之骨”

的一個她,對當時不可一世的蔣介石做出如是反抗:她於一紙上寫下批語:“閑來寫畫謀生活,不用人間造孽錢。”將錢退回。誠然,於上海寓居的她,便是借著一身“梅花”的傲骨,把自己的生活過得那麼幹淨凜冽,錚錚傲骨,沒有一絲的杯盤狼藉。

生死契約

古人雲:“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生死契約,與子相悅。”然而,“與子偕老”於世人則多為那希冀的奢望。因歲月總不是那般靜好,現世亦不那般安穩。

所以,當年她和丈夫廖仲愷便有了那“生則同衾,死則同穴”的約定。1972年年初,她因肺炎住院,於病中向前來看望她的周總理透露那與丈夫的“生死契約”的心願。9月1日淩晨3時,她與世長辭,終年94歲。9月5日,北京各界為何香凝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大會,遵照她生前的夙願,她的靈柩由鄧穎超、廖承誌等人護送至南京。9月6日上午,於中山陵園廖仲愷墓地,舉行了莊嚴肅穆的合葬禮。至此,她攜著那一生的傳奇,和丈夫廖仲愷終於長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