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頭看了一眼身邊顯得有點局促不安的博格坎普,或許他怕淩尊把他也看成是那種為了利益,沒有一絲底線的趨利赴勢的人吧。
怎麼看待博斯曼法案?或許這個問題對來自後世的淩尊來說,是最好回答的吧。
在沒有這一法案之前,足球帶著更多的理想主義色彩,足球俱樂部更有凝聚力,球員本身也更忠於自己原來所在的球隊。沒有此法案之前,以青訓培養聞名於世的阿賈克斯在世界足壇縱橫捭闔,七八九十三個時代裏,直視所有強隊,絲毫不弱,何當的壯懷激烈,霸氣橫溢。沒有此法案之前,金元足球還沒占領市場,許多球隊本身更自覺地去關注梯級球隊的構建,俱樂部的傳承得以一代代延續。
博斯曼法案應該是足球運動發展的曆史必然,對球員個體來講這是人性化的進步,是球員個人爭取自身權利的曆史進步,它最終被確立,並被一直貫徹執行了下去,就是因為它打破了許多足壇的舊規則與藩籬,推動了足球商業化進程,讓足球步入了更精彩更激烈的大足球時代。球員的權益獲得更多的保障,使更多有天賦球員有機會去更廣闊的大舞台展示自己。
當然博斯曼法案也有它很局限的地方,首先,它犧牲了中小俱樂部的利益,金元大棒揮舞,轉會費飆升,青訓不再受重視,本土球員地位受衝擊。讓許多小俱樂部無以為繼,讓普通球員麵臨著隨時失業的危機,更讓後來的轉會市場浮現出過多的泡沫。甚至可以說,博斯曼法案是一個未經仔細論證的法案,就被過於草率地引入足球界,從它實施的那一天起,就已經注定它的局限和欠缺完整性。
之前也提過,博斯曼法案被稱為世界足球史上顛覆性的事件,並不是因為他維護了多少球員的利益,而在於他讓多少歐洲小俱樂部就此滅亡!由於自身培養出來的球員逐個被歐洲豪門的以高薪“勾走”,十年前在歐洲賽場風光無比的阿賈克斯、基輔迪納摩和歐塞爾這些傳統列強逐漸沒落,而更多的不知名的球會,則隻能以破產來結束自己的傳承。
博斯曼法案讓大球會得到好球員,看上去節省了大筆資金,但他們也不是沒有苦衷,為了吸引球員加盟,往往需要提高球星待遇。俱樂部的工資結構可能遭到破壞,其他球員也要求提高薪水,如此惡性循環,造成俱樂部工資支出暴漲。而為了留住球隊的核心球員,原來的俱樂部也不得不提高球員的薪水,在後來,球員以轉會要挾俱樂部加薪的事例在整個歐洲足壇已經越來越普遍。勞資雙方,雇傭關係,從此再也沒有情感渲染的動人畫麵,更多的隻有相互指責對抗,甚至對薄公堂。
球員成了法案最大的受益方,但球員流動門檻的降低,也伴隨了很多的副作用。球員的忠誠度降低,對所在球隊的歸屬感缺失,即便是土生土長的俱樂部旗幟,也可能為一紙合同折腰。但同樣,你無情我也無義,俱樂部對球員更加冷漠,甚至冷酷。因為合同到期的球員再也換不來轉會費,自然要掃地出門,這樣造成失業球員增多。在尋找新東家時,一些算不得大牌的二三線球員便成為弱勢一方,從而使得俱樂部拚命壓低待遇。
想到後世阿賈克斯的沒落,淩尊心中一直覺得這樣一支偉大的俱樂部,不應該得到後來那麼個悲劇性的結果。對此,他的內心是深深的歎惜的,無論當年怎麼個幻想如果如何如何,一定要如何如何,隻有身處其中,隨著大勢所趨,他才有了無力感,但同時,他又感到一種壓力般的使命,真希望能夠為它做點什麼吧。
淩尊深深籲了一口氣,整理整理了下情緒,這才開口說。
“丹尼斯,你的家鄉荷蘭,它是個很迷人的地方,起碼,我已經深深的愛上了這裏。但是,把它放在整個歐羅巴大陸,它其實隻能算個小地方。”
“阿賈克斯在荷蘭,是最偉大的足球俱樂部之一,甚至沒有之一,但放在整個歐羅巴舞台中,它一定不是最巨大的存在,它更不是最富有的存在。”
“你們是阿賈克斯俱樂部最有天賦的一幫人,甚至是如今荷蘭整個球壇最有天賦的一幫人,會有更大的舞台在向你們招手,會有更多的物質獲得向你們招手,會有更大的名氣榮耀向你們招手。去追求這些,都沒有錯。但我一直認為,‘誘或’的降臨,是因為不凡,但能抗拒‘誘或’,在該停的時候,停一停,才堪稱偉大。”
“你們將來有一天要離開,要去追尋更大的舞台,我並不反對,但是我看重的是,在你留在這裏的時候,留在這裏的過程裏,做了什麼,是怎麼為了將來的離開,留下了什麼足夠的理由。阿賈克斯培養了你們,你們給不了它一世的忠誠,那就至少留給它足夠榮耀去作為報償。退一萬步來講,阿賈克斯俱樂部發給我們工資,也許你覺得少了,也許你覺得你能拿更多,但是都不能否認,起碼你現在拿著它提供的一切,安身立命,養家糊口。竟然這樣,我們又怎麼能夠不付出自己的努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呢?起碼,現在它才是你最實際最大的支持,而不是那還未知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