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平的視線跟隨她的手移動,目光落在符咒上。他發現那些符咒中間刻著一個複雜的圖案,像是一張扭曲的人臉,眼神怨毒,嘴巴咧開到耳根,仿佛隨時準備張口吞噬。
“它是誰?”他低聲問。
“水車工匠。”顧清瑤輕輕歎息,“他的怨魂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個體,而是融合了這裏的所有怨念,成了一個吞噬生命的怪物。村子裏所有的死者,都被他控製著,成為他怨氣的一部分。”
宋冬平正想追問,忽然,一陣陰冷的風從亭中刮過。燭火猛地搖曳,亭外的紙錢無風自動,紛紛飄落在地,仿佛一場白色的雨。
同時,木匾開始微微顫動,表麵的花紋變得越發清晰。宋冬平感覺手掌傳來一陣灼熱感,仿佛木匾正在吞噬他的體溫。
“放下它!”顧清瑤一聲厲喝,快步衝上前,將木匾從他手中奪過。就在木匾離開宋冬平的瞬間,一道刺耳的尖叫聲從亭中傳來。
那聲音尖銳得令人頭皮發麻,仿佛來自地底深處,又像是被折磨至極的冤魂發出的哀鳴。
亭中的符咒突然齊齊燃燒起來,黑色的火焰吞噬了所有的紙錢,整個招魂亭瞬間被一種詭異的氣息籠罩。宋冬平看著亭中升騰的黑煙,那煙霧逐漸凝聚成一個人形。
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身形瘦削,雙手細長,指甲如同利爪。他的臉蒼白如紙,五官扭曲,雙眼深陷,嘴角咧開到耳根,露出一排參差不齊的牙齒。
“你們,終於來了……”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卻帶著無盡的怨恨。
宋冬平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仿佛整個身體都被凍結了一般。他下意識地向後退,卻被顧清瑤一把拉住。
“別後退!”她低聲說道,聲音中透著緊張,“他隻會追逐逃跑的人!”
水車工匠的怨魂緩緩向前走來,每一步都帶著沉重的壓迫感。他的目光直直盯著宋冬平,嘴裏喃喃低語:“木匾……我的東西……”
突然,他的速度猛地加快,身形一晃便出現在宋冬平麵前。他的手猛地伸出,抓向宋冬平的脖子。
“快用符咒!”顧清瑤高喊,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張泛黃的符紙,貼在怨魂的手上。
符紙發出一聲刺耳的嘶鳴,怨魂的手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猛地收回。他的身形扭曲了一下,嘴裏發出一聲尖利的咆哮,隨即又重新凝聚。
顧清瑤轉頭看向宋冬平,冷冷說道:“隻有一個辦法能徹底鎮住他——把木匾放回招魂亭的中心位置,用你的血激活封印。”
宋冬平明白,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他接過顧清瑤遞來的木匾,走到亭中間,將木匾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的凹槽裏。
“用這個。”顧清瑤遞給他一把鋒利的匕首,目光複雜。
宋冬平咬了咬牙,將匕首劃過自己的掌心。鮮血順著傷口滴落在木匾上,瞬間滲入木匾的紋路中。木匾發出耀眼的紅光,仿佛有無數符咒從中湧出,將整個招魂亭籠罩。
怨魂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他的身體被紅光撕裂,逐漸化作一團黑煙,被木匾吸入其中。
四周恢複了寂靜,招魂亭的符咒重新燃起微弱的熒光,一切似乎都結束了。
宋冬平鬆了口氣,轉身看向顧清瑤,卻發現她臉色蒼白,身體微微顫抖。她的脖子上多了一道鮮紅的印記,像是某種詛咒的烙印。
“你……怎麼了?”他緊張地問。
顧清瑤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無奈:“他並沒有完全消失……他的一部分,留在了我身上。”
話音剛落,她的身影在月光下變得模糊,逐漸消失在濃霧中,隻留下亭中那根蠟燭,火光搖曳。
第五章:詛咒的終結
黑夜籠罩著村莊,招魂亭中燃起的蠟燭火光已逐漸熄滅,隻剩下一點殘餘的焦黑痕跡。宋冬平站在亭外,抬頭望向夜空,烏雲遮蔽了月亮,整個村莊陷入了一片死寂。顧清瑤的身影已消失在濃霧中,留下的隻有她遺落的旗袍,紅色的布料被濕氣打濕,貼在地麵上,散發著詭異的光澤。
他伸手撿起那件旗袍,旗袍上的刺繡仿佛有生命一般微微蠕動。他的指尖觸碰到旗袍的一瞬間,腦海中猛地湧現出一幅幅殘忍的畫麵:村民用血浸染招魂亭,工匠被活埋的慘狀,顧清瑤絕望的目光,以及那張扭曲的男人臉。
“她在哪?”宋冬平喃喃自語,聲音中透著焦急和痛苦。
旗袍忽然從他的手中滑落,像是一條蛇般盤旋著飛向招魂亭的中心。亭中的木匾再度發出紅光,光芒刺眼,仿佛在召喚某種不可名狀的力量。
木匾上的符文開始劇烈地旋轉,仿佛無數道鎖鏈交織在一起,試圖壓製著某種即將破封的存在。宋冬平看著這一切,心裏升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恐懼。他明白,顧清瑤的消失並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更加可怕的開始。
“她成為了祭品……”一個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宋冬平猛然回頭,卻發現那是村裏年邁的祠堂守護人。他瘦骨嶙峋,渾濁的雙眼中透著一絲憐憫:“木匾封印的不是工匠,而是整個村子的怨念。她想救你,但代價是她自己。”
“她現在在哪?”宋冬平逼近他,雙拳緊握,聲音低沉而帶著怒意。
老人搖了搖頭,轉身朝著祠堂的方向走去:“想知道答案,就去祠堂找它吧。”
祠堂坐落在村莊最深處,那裏被濃密的樹木包圍,似乎與整個村莊隔離開來。宋冬平走近時,隻覺得四周的空氣越來越冷,耳邊傳來低沉的風聲,像是無數人在竊竊私語。
祠堂的大門敞開著,內部昏暗,隻有一盞搖曳的油燈發出幽幽的光。宋冬平推開門,發現大廳中央擺放著一口巨大的銅鼎,鼎旁放著許多泛黃的卷軸和破碎的符紙。
他走近銅鼎,低頭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鼎內裝滿了血水,血水中漂浮著無數殘破的紙人,有些已經被浸得發脹,布料表麵浮現出奇怪的紅色符號。
“你還是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宋冬平猛地回頭,看到顧清瑤站在祠堂的門口。她的身體依舊優雅地挺直,但麵色蒼白,雙眼深陷,脖子上的紅線更加清晰,像是某種血紅的紋路在緩緩蔓延。
“你沒事?”他快步走向她,卻被她抬手製止。
“別過來。”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冰冷,“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
宋冬平看到她的手指微微顫抖,那雙纖細修長的手上,竟然浮現出一層透明的薄膜,像是某種鬼氣凝聚而成。她的身體周圍彌漫著淡淡的黑霧,衣袖微微擺動,仿佛有無形的風在拉扯著她。
“他已經融合了我的魂魄。”顧清瑤低聲說道,眼神中透著一抹無奈與悲涼,“現在的我,既是他,也是我。”
“什麼意思?”宋冬平的眉頭緊鎖。
顧清瑤沒有回答,而是緩緩走到銅鼎前,將手指輕輕插入血水中。血水立刻泛起一圈圈漣漪,漣漪的中央逐漸浮現出一張蒼白的男人臉,那張臉扭曲、怨毒,正是水車工匠的模樣。
“他的怨念太深,已經侵蝕了所有和他接觸過的人,包括我。”顧清瑤抬頭看向宋冬平,語氣變得冰冷,“你也逃不掉。”
話音未落,銅鼎猛然炸裂,血水四散而開,無數的紙人從鼎中飛出,懸浮在空中,臉上的五官逐漸變得生動,仿佛活了過來。它們齊齊轉頭,盯著宋冬平,嘴裏發出低沉的咒罵聲。
顧清瑤的身體突然僵住,她的雙眼變成了灰白色,脖子上的紅線蔓延到了臉上,整個人的氣質瞬間變得冷漠而危險。她緩緩抬起手,指向宋冬平,聲音空洞而低沉:“殺了他,讓一切結束。”
“清瑤,你醒醒!”宋冬平大喊,試圖喚回她的意識。
但顧清瑤已經完全被怨念控製,她的動作迅速而淩厲,雙手的指甲變得鋒利如刀,直直抓向宋冬平。他勉強躲開,卻被她的力量逼得步步後退。
就在他幾乎無路可退時,他的手無意間碰到了散落的木匾。木匾再次發出紅光,那光芒直直射向顧清瑤,迫使她停下了動作。
“這不是你!”宋冬平握緊木匾,用力喊道,“你不是他!你是顧清瑤!”
她的身體劇烈顫抖,臉上的怨毒逐漸被痛苦取代。她的嘴唇微微顫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閉上了眼睛。
紅光包裹著顧清瑤,她的身體逐漸被光芒吞沒,最終化作無數細碎的光點,消散在空氣中。祠堂內的血水消失了,紙人化為灰燼,銅鼎也裂成了兩半。
宋冬平跪倒在地,握著那塊破損的木匾,久久沒有動彈。空氣中依然彌漫著她的氣息,但她卻永遠離開了。
他抬頭看向夜空,月亮重新露出雲層,灑下清冷的光輝。他的耳邊仿佛還回蕩著她最後的聲音——那是一個低沉而溫柔的告別:
“謝謝你……至少讓我,記得自己是誰。”
宋冬平離開了村莊,但在他回到家後的某一天,他發現床頭竟然多了一件紅色的旗袍,旗袍的布料依舊鮮豔,似乎剛剛被人穿過。他握著旗袍,感到一絲熟悉的氣息。
“你回來了?”他輕聲說道,眼中浮現出複雜的情感。
窗外,風吹過樹梢,傳來低沉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