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般的水下空間一片死寂,宋冬平和周妍懸浮在幽綠色的光芒中,四周環繞著無數扭曲的人臉。這些臉時而在綠光中隱現,時而在水波中擴散,仿佛是某種無法散去的記憶碎片。
木台上的嬰兒鞋散發著奇異的光芒,而那封家書則像是被無形的手緊緊按住,無法觸碰。宋冬平試圖伸手拿起家書,卻感覺一股冰冷的力量瞬間貫穿了他的手臂。
“別碰!”周妍輕聲喊道,她的目光緊緊盯著台上的物品,眼神複雜得讓人看不透。她的身軀輕輕漂浮,貼身的黑色毛衣勾勒出曼妙的曲線,裙擺在水流中微微飄動,露出白皙的雙腿。
“你知道這些東西意味著什麼,對嗎?”宋冬平看向她,語氣低沉。
周妍沒有回答,目光卻透著深深的痛苦:“這些是我父親的遺物……但它們不僅僅是遺物。”
“那是什麼?”宋冬平追問道。
“這是瘟禍船的核心,”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從他們身後傳來。宋冬平猛地回頭,隻見那個灰衣鬼魂漂浮在他們身後,雙眼空洞,語氣中帶著怨毒,“它承載了所有的怨氣、執念,還有你們周家欠下的債。”
“我父親到底做了什麼?”周妍終於開口,聲音顫抖中帶著憤怒和悲傷。她直視著鬼魂,雙手緊握,指甲幾乎嵌入掌心。
鬼魂緩緩飄近,幹裂的嘴角微微張開,露出一排黑色的牙齒:“你的父親是個背叛者,他引導瘟禍船來到了青楓渡,讓整個村子陷入瘟疫的詛咒。他為了保住自己,出賣了所有人,甚至包括他的家人。”
周妍的身體微微顫抖,臉色蒼白如紙:“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為了活下去,把瘟禍船上的怨靈引向村民,”鬼魂繼續說道,語氣中透著冰冷的控訴,“而那些嬰兒鞋,就是他的祭品。”
“祭品?”宋冬平皺眉,“為什麼是嬰兒鞋?”
鬼魂轉向他,空洞的眼神仿佛能夠洞穿人心:“因為嬰兒鞋象征著無辜,隻有用最純潔的物品才能引發瘟禍船的力量。而你的父親……早就知道這一切。”
周妍的目光呆滯,眼淚無聲地滑落。她的雙手抱住頭,嘴裏喃喃道:“這不是真的……他怎麼會這樣……”
“他不僅如此,”鬼魂語氣變得更為陰森,“他還背棄了我,背棄了那些為他工作的人。他騙我們去修河,最終卻讓我們成為祭品,死在瘟禍船的詛咒之下。”
周圍的水流突然變得更加冰冷,周妍的身體開始輕微抽搐,脖頸上的紅痕愈發顯眼,仿佛有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正在將她拉向深淵。
就在鬼魂的控訴還未結束時,周妍突然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氣息。她抬起頭,模糊的光影中,一個男人的身影逐漸顯現。
“妍妍……”那低沉沙啞的聲音讓周妍瞬間僵住。
“爸?”她的聲音顫抖,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個身影。那是一個身穿老舊西裝的中年男人,麵容蒼老,雙眼布滿血絲,但那熟悉的眉眼卻讓她無法移開視線。
“妍妍,我對不起你……”男人的聲音中充滿了深深的悔恨,“是我害了所有人……”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周妍的聲音陡然變高,眼神中充滿了痛苦和憤怒,“你為什麼要犧牲那麼多人?為什麼要讓我們周家背負這樣的詛咒?”
男人低下頭,沉默片刻後說道:“我沒得選擇……瘟禍船不是普通的東西,它是被怨氣驅使的存在。如果不滿足它的需求,它會摧毀一切。”
“所以你選擇了出賣所有人?”周妍的聲音顫抖得幾乎失控。
男人痛苦地閉上眼睛:“妍妍,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但現在你必須做出選擇……你是唯一能結束這一切的人。”
男人的身影緩緩飄向木台,指向那封家書:“拿起它,讀出最後的句子……然後,你就能找到解脫的方法。”
周妍猶豫著走上前,她的手指輕輕觸碰到家書的一角,指尖頓時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她拿起家書,打開後發現上麵的字跡開始自行顯現:
“歸河,止怨,斷血緣。”
周妍的手開始顫抖,字跡中的含義讓她感到窒息。
“這是什麼意思?”宋冬平低聲問道,他走到她身旁,護住她的肩膀。
“這意味著,隻有我回到瘟禍船上,成為它的祭品,才能結束這一切……”周妍喃喃說道,眼中浮現出一抹絕望。
鬼魂冷笑了一聲:“你的父親早就為你做好了選擇。他知道你會回來,而你的血脈,正是瘟禍船最後的鑰匙。”
“我不會讓她這麼做!”宋冬平大喊,他站到周妍麵前,目光堅定地看著鬼魂,“如果一定要犧牲,那就讓我來!”
鬼魂的笑聲變得更加刺耳:“你?你沒有資格!你不是周家的人,瘟禍船不會接受你!”
話音剛落,周圍的水流突然劇烈地湧動起來,無數藤條般的觸手從黑暗中伸出,試圖將周妍拉向木台。宋冬平揮舞匕首,不斷砍斷那些觸手,但它們源源不斷地湧出,仿佛永無止境。
“冬平,不要管我……”周妍的聲音中帶著絕望的哭腔,“這是我的宿命,我不能連累你……”
“我不會放手的!”宋冬平大喊,眼中充滿了堅定。
鬼魂的身影逐漸淡去,隻留下冰冷的聲音回蕩在水下空間:“做出選擇吧,要麼繼續承受瘟禍船的詛咒,要麼,讓她成為祭品。”
周妍的手指緊緊攥住家書,身體微微發抖。她看向宋冬平,眼中滿是複雜的情感。
“冬平……如果這是唯一的辦法……那就讓我去吧。”
宋冬平的心猛地一沉,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聲音嘶啞地說道:“妍妍,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麵對。”
水下空間的綠光變得越來越強烈,仿佛在催促他們做出決定。
第六章
周圍的綠光愈發刺眼,仿佛整個水下空間都在顫抖。那扭曲的人臉隨著水流開始變形,發出低沉的哀嚎聲,仿佛無數亡魂在催促主角做出選擇。宋冬平握緊周妍的手,感受到她微涼的體溫。她的手指纖細柔軟,但卻透著一股決絕的力量。
“我會做的。”周妍的聲音很輕,但卻充滿堅定,她的目光盯著那封家書,眼中泛起一層水光。
“不行!”宋冬平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聲音帶著一絲嘶啞,“我不會讓你去送死。”
周妍抬起頭,臉上浮現出一絲淒美的微笑:“你知道的,這是唯一的辦法。如果不結束這一切,瘟禍船的詛咒會一直繼續下去,它會吞噬更多的人。”
她的話如同錘子一般砸在宋冬平的心口。他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她顫抖的嘴唇和蒼白的麵頰上,眼前浮現出兩人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
“還有別的辦法。”他低聲說道,目光堅定得仿佛能穿透一切。
鬼魂的身影再次出現,臉上露出一種不耐的表情:“時間到了,別再拖延。你們隻有兩條路,選擇或者毀滅。”
宋冬平冷冷地盯著鬼魂,腦海中閃過種種可能性。他突然想起之前林老頭提過的一句話——瘟禍船的力量來源於怨念,怨念的源頭若被斬斷,船也會失去力量。
他深吸了一口氣,對周妍低聲說道:“聽著,我們不能讓它得逞。鬼魂是瘟禍船的核心,如果我們能破壞它的根源,也許可以反轉一切。”
周妍的目光中充滿猶疑:“但……這有可能嗎?”
“總比眼睜睜看著你犧牲要好。”宋冬平拉緊她的手,轉頭看向鬼魂,“你想要她的血脈,對嗎?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怨氣其實早該結束了?”
鬼魂的臉色微微一變,空洞的眼神中透出一絲波動。他緩緩開口:“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你是被背叛害死的,但你現在的存在,隻是在傷害更多無辜的人。”宋冬平的語氣變得尖銳,“你已經成了瘟禍船的一部分,真正控製你的是它,而不是你的怨念。”
鬼魂的身體微微顫抖,似乎被這句話刺中了內心最深的傷口。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複雜:“閉嘴!你根本不懂那種被拋棄的痛苦!”
就在鬼魂陷入短暫動搖時,周妍趁機衝向木台,手中緊緊攥著那封家書。她的動作迅速而果斷,裙擺在水流中飄揚,露出修長的雙腿。她的身體在綠光中顯得格外耀眼,卻也透著一種決絕的美感。
“妍妍,回來!”宋冬平大喊,試圖攔住她,但她的動作太快。
周妍將家書舉到胸前,深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眼,低聲念出那行字:“歸河,止怨,斷血緣。”
一瞬間,水下空間爆發出強烈的震動,家書化為一道刺眼的白光,將她的身體完全籠罩。無數藤條從四麵八方湧向她的身體,試圖將她吞噬,但那白光卻像一道屏障,將所有觸手擋在外麵。
鬼魂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他的身體開始崩裂,碎片如同黑色的灰燼散落在水中。
“你會後悔的……”鬼魂的聲音逐漸微弱,最終徹底消失。
隨著鬼魂的消失,瘟禍船也開始崩塌。那艘籠罩著怨氣的小船發出刺耳的吱嘎聲,船體裂開無數縫隙,藤條和嬰兒鞋同時化為黑色的水漬消散在水流中。
宋冬平衝向周妍,將她從光芒中拉出來。她的身體輕飄飄的,臉色蒼白,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胸口微微起伏,顯然已經極度虛弱。
“妍妍,堅持住,我們成功了。”宋冬平輕聲說道,將她緊緊抱在懷裏。
“冬平……”周妍睜開眼睛,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微笑,“我終於……結束了這一切……”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突然變得透明,仿佛正在被水流慢慢衝刷掉。
“不,不可能!”宋冬平驚恐地喊道,試圖抓住她的身體,但手指卻從她的身體中穿透過去。
“瘟禍船的詛咒和我父親的罪孽,都需要一個人來承擔……”周妍的聲音輕如耳語,“但至少,我救了你。”
她的身體化作無數星光,最終融入水中,徹底消失。
水下空間逐漸平靜,宋冬平被一股溫暖的力量托起,最終回到了岸邊。周圍的河水清澈透明,再無瘟禍船的痕跡。空氣中也不再彌漫那種腐臭的氣味,整個青楓渡仿佛重新煥發了生機。
然而,他的內心卻被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填滿。他抬頭看著清晨的天空,眼中閃爍著淚光。
“妍妍……”他低聲呢喃,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遺憾。
他回到村莊,發現所有人都恢複了正常,村民們甚至對瘟禍船的存在一無所知,仿佛這一切從未發生過。但宋冬平知道,那是一場真實的噩夢,而唯一的證據,就是他手中那一隻嬰兒鞋。
夜晚,他坐在河邊,望著倒映在水中的月光。突然,他的耳邊傳來一陣輕柔的笑聲,熟悉卻令人毛骨悚然。
“冬平……”那個聲音輕輕喚著他的名字。
他猛地回頭,看到水麵上浮現出一張熟悉的臉——周妍的臉。她的笑容溫柔卻帶著一絲詭異,她的嘴唇微動,似乎在說著什麼。但那聲音卻被夜風吹散,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