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美人十五如花穠。

沈池玉無形間給了聞越一種蜻蜓點水般的衝擊,很奇特,說不明白,以至於日後聞越想起來才明白此刻留下的一痕是多麼清晰。

沈池玉歪著頭掃視聞越遲凝複雜的麵色,就好似看到了鎖兒被他逗得羞澀的模樣。沈池玉很喜歡這種感覺,內心長久的積鬱也會隨之減淡幾分。

“咱們這兒可不比京城,沒那麼多規矩,莊子上的人大多是佃戶粗人,自也是閑散些。”沈池玉已經沒了方才的興致,語氣溫淡如蘭,調調打著卷兒,聞越似乎被他的話掃了一下心肝,微微發麻,“鎖兒為你看藥呢,白日裏吃了重腥葷的東西鬧肚子,我琢磨著你暫時不會醒,就替她看了會兒藥。”

沈池玉說完,烏眉輕輕皺了皺,表情冷了下來,似乎是在忍耐什麼,轉過身去麵對窗外風景,吹著帶有涼意的風:“你的衣物都洗淨了放在床尾,明日雨小了可自行離開。”

雖說平日裏聞越鬥雞走狗不得正形,一派膏粱子弟作風,但儀態卻一頂一的好,略略行禮就是世家大族才有的端肅貴氣:“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待日後聞某定當親自上門來謝恩。多問一句,姑娘最近可有聽到過什麼傳聞?”

沈池玉搭在窗戶上的手死死扣住木頭,身形晃了晃,驚得聞越不自覺往前伸胳膊。

“……沒有,這裏偏僻,外頭要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傳進來後也早已人盡皆知。”沈池玉忍著蝕骨鑽心的酸澀痛楚,脊背挺得很直。

沈池玉今年十五了,若是不用外物,很容易被他人懷疑是男子的身份,所以奚瑤便求到了一味給男伶用的藥方,每月按時服用能抑製男子特征生長,代價是服藥後的痛苦與酸澀可把活人折磨得狼狽至極,通常一整夜也不得眠。

還記得沈池玉第一次服藥時,瘋魔般把整個屋子的東西摔爛,渾身都是自己抓出來的血痕,得不到消緩,便躺在冰冷的地上又哭又滾,活像一個受酷刑的犯人。

當時他無比憎恨女子的身份,可是奚瑤摟著他,句句安慰,輕聲道:“我的好玉兒,忍忍,等你學成後娘就用假死送你出去,為你尋一個身份活著。”

沈池玉哭得很慘,可奚瑤的眼淚掉在他身上後,他似乎又想明白了隻有這樣他們母子和鎮上的外祖一家才能活,他必須忍耐。

時日一久,沈池玉也慢慢能夠熬著酸澀痛意到天亮了,偶爾心情不錯還能苦中作樂。

“好吧。”聞越皺眉無奈,隻能等天亮後就啟程回去。

沈池玉恍惚一陣,風往衣服裏鑽,全身起了雞皮疙瘩的發冷,大腦刹那失去對身體的控製,膝蓋一軟結結實實跪在地上,隻剩下手還死死掐著窗戶,寬大的袖子下滑,露出比羊脂玉還要溫潤生光的手臂。

聞越懵圈,動作卻沒慢下,長腿一邁飛快走到沈池玉身後:“姑娘?!”

“…沒事,幫我關上窗吧,有點冷。”沈池玉縮回手,蜷縮於牆下抱住手臂,眉心疲憊,“時常會犯的小病,天亮了就好了。”

聞越關了窗戶,看著合上眼就要睡在地上的沈池玉,心下生出一點說不出來的感覺,沉積在五髒六腑最深處,不由道:“什麼小病要持續一整晚,等我回去後為你請大夫看看。”

沈池玉:“……”

“我睡了那麼久暫時不困,姑娘睡床上吧,我去偏房。”聞越蹲下來詢問。

沈池玉仍舊不為所動,連睫毛都沒有顫一下。

“姑娘?”聞越叫了一聲。

聞越知道人是不可能那麼快就入睡了,究其根本隻能是沈池玉不想理會他多餘的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