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你是什麼?
我凝視著一張照片,倒吸了一口涼氣。照片上,一隻像狼不是狼,似狗不是狗的動物兀立在雪原上。它的身體雄壯而髙大,像一頭小牛。兩隻耳朵高高地豎起,直指長天;眼睛猶如兩道閃電,劃向蒼穹;渾身上下宛若披著黑緞,亮光閃閃;張著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齒,吐著長長的舌頭。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下,它像一尊黑色的雕塑,兀立在那裏。朋友告訴我,這是獒。藏區獨有的令虎狼戰栗的獒。
因為對西藏情有獨鍾,朋友每次從西藏出差回來,我都要讓他給我講一些雪域的事情。這一次,他帶給我的禮物是一隻獒的照片。很早以前,我就聽說過獒。藏獒實際上是犬的一種。犬是萬年以前由狼的一支演化而來的。這些狼體弱懶散,倦慵無誌,樂於被人豢養,久而久之便退化成了犬。而最早以前,狼又是由狗進化而來的。就是說,狗進化成狼,人類又把狼豢養成了狗。
那麼,獒又是什麼?
我看過作家龐天舒寫的一篇文章,她說獒是藏族人民在和嚴酷的大自然抗爭的過程中,從狗中培育出來的幫助自己的高原之王。
母犬和公獒交配後一胎能生九隻小狗。可它們中間隻有一隻是獒。獒是在狗中脫穎而出的英雄。而英雄的誕生卻是非常殘酷的,極端血腥的。想要獒的牧民把一窩小狗趕進荒原,丟進無奈與絕望,饑寒交迫中獒才能衝殺出來,獒的本性才能萌生出來,催發出來。為了生存,它隻能撲向自己的兄弟姐妹,咬死它們,吃掉它們。衝出了親情的防線,還有什麼能羈絆住它呢?獒自此就變成了一種勇猛無比、無所畏懼、不顧一切、高原之魂一般的動物,所向披靡、一往無前、勢不可擋。
朋友告訴我,在青藏高原,獒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動物。集雄獅的威風、猛虎的殘酷於一體。獒是高原上獨有的物種,地球上任何別的地方的狼和狗都不可能成為獒,隻有青藏高原,神奇無比的雪山草原才能養育出這種舉世無雙的傑作。
如果牧民在草原宿營,獒甚至不必親自巡視,站崗。它隻要在地上撒一泡尿,就足以使豹輩狼類落荒而逃,聞“尿”喪膽。獒可以說雄踞高原。
“可怕不?”朋友問。
“太可怕了!”我的心“嗵嗵”直跳。
“可你不知道獒又是動物中最忠誠的!它忠貞不渝,甘願追隨主人曆盡千難萬險,舍生忘死。它不像狗,也不像貓,對誰都可以搖尾乞憐。它終生隻認一個主人,絕無二心,死不回頭,誰要是和它的主人過不去,它會不顧一切地撲上去,視死如歸。若主人死了,它終日哀鳴,肝腸寸斷,悲痛欲絕,不吃不喝直至餓死,無怨無悔……這一切,隻是因為當初它吃盡兄妹後又快餓死時,主人適時出現,給它一塊羊肉的緣由……”
獒啊,你真是不可理喻的動物,不認親情認忠誠,你昂首天宇,頂天立地,一往無前,視虎狼如糞土。卻俯首主人,忠貞不貳,終生敬主人如神。你為忠而生,為忠而死。“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除了你,地球上還有誰能真正做到這一點?獒,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倉央嘉措情歌
幾年前,我就聽說過倉央嘉措。一位藏族朋友邊歌邊舞,被高原無遮無攔的紫外線照射成古銅色的臉龐沉浸在陶醉沉迷中,他忘情地唱道:“杜鵑來自門隅,帶來故鄉氣息;如同姑娘相會,無比心曠神怡。在那東山頂上,一輪皓月明亮;佳人如花容貌,在我心中蕩漾……”
從來沒聽過這麼好聽的歌。那種昂揚高亢歡快明麗的調子,使人心旌飄揚,淳樸自然真切直率的歌詞毫不媚俗鄙陋,全無“哥呀”、“妹呀”的無聊渲染。聽著這種詞曲,你的眼前不由浮現出藍天、白雲、冰峰、朝陽、明月、牧場、駿馬、犛牛、羊群、遼闊無垠的草原、高聳雲端的雪山和梳著歲辮的藏家姑娘……“這首歌是誰作的曲?誰填的詞?”我問。“活佛。”“哪個活佛?”
“大活佛。六世達賴喇嘛。”朋友邊歌邊答。“我不信!”
“你還不信?藏區誰不知道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他是個大詩人,大歌者。”
天哪!達賴喇嘛竟能寫出這麼好聽的歌。我趕緊查閱資料,翻看藏史,終於弄清楚了一二:
倉央嘉措,生於1683年,15歲時被認定為五世達賴轉世靈童,在布達拉宮坐床。1705年遭廢黜,1706年在押往清朝京都途中歿於青海湖畔,年僅24歲。
倉央嘉措在他短短的一生中,創作了大量的情歌,流傳下來的就有六十餘首。藏學家於道泉教授收集的《第六代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情歌》,於1930年在北平出版,轟動過當時的世界文壇。
“倉央嘉措情歌是藏族文學星空中最為璀璨的一座星體,也是中華民族文化史中一枝瑰麗的奇葩。對近三百年來藏族的詩歌創作有較深的影響,他的名字在藏區無人不曉。”(仇保燕語)倉央嘉措是藏族人民為之驕傲的人物,不是因為他是達賴喇嘛,而是因為他熠熠生輝的藝術才華;不僅是因為他的藝術才華,而且是因為他追求美好生活的人生勇氣。
對藏傳佛教,對於達賴喇嘛,我知之甚少,不敢妄語。但令我吃驚的是一個登上達賴寶座,貴為黃教佛祖的人,竟能寫出如此優美動聽的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