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尋回她,縱是沒了這條命又如何。”獨孤岸垂下雙眸,聲音幾不可聞地說道。

以獨孤斷的修為自然能聽見,他暗自感歎道,不愧是他獨孤斷的孫,也是情癡一個啊!心裏不免又有些自得。

正了正神色,他認真地說道:“岸兒,我知道你急著想找回兮兮姑娘,你舅舅也說了,你這些天總是拖著殘敗的身到處去找她,你縱然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也要想想爺爺奶奶和你爹娘,我們看著也會擔心。這樣吧,你奶奶帶了天山雪蓮和千年人參,以及當年鬼醫婆婆與她結拜時贈予的‘少陽丹’,一粒能增加一甲的功力,必然對你的功力精進大有益處。你隻需在十天之內跟我學會心法,然後等身體一恢複,爺爺也不攔你。功力可以慢慢練,找人要緊。江湖上甚多風險,找到了她,可得有好本事,才能保護好她啊。”獨孤斷看著孫似乎聽進去了,這才甚感欣慰地背手去向親愛的老太婆交差去了。

十天……她可無恙?

風淩波的房間裏,黎湛看她情緒已經有些穩定下來,便試圖緩解她對獨孤岸的敵意,緩緩說道:“**,岸這個人,在我們所有人的眼裏,無時無刻不是冷漠沉靜的,就算天塌下來也是一樣,好像沒有什麼能夠讓他的情緒為之一動。可自從兮兮出現,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他從一塊冰雕變得開始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會高興,會生氣,會害羞,甚至還會暴跳如雷的人。相信我,在此之前,即使是我姑姑姑父他們,也很少看到他這樣外在的情緒波動。這樣為兮兮而改變的他,怎麼可能不在乎兮兮。但人們往往就是這樣,越在乎的人,反而越容易傷害。因為在乎到了極致,就會害怕,害怕失去她,更害怕失去自我。岸再如何強大,也隻是一個凡人,他在害怕的情緒之下下意識地自我保護起來,說出傷害兮兮的話,做出傷害兮兮的舉動,我想,他的心裏,一定比兮兮更加難過。”黎湛想起三個月前他衝回來沒有找到兮兮時,那副麵如死灰的樣,仿佛整個人被掏空一般,絕望而無生氣,讓人不忍睹卒。

那麼冷漠高傲的人,居然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又有誰能否認,他傷得不重呢?

“就算是這樣,他也不值得被原諒。”風淩波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在乎?他真在乎他會把兮兮趕走嗎?他難過?他難過死了才好!

“**,對他公平一點。兮兮縱是情竇初開,岸何嚐不是初次問情?兩個同樣都是生手,很難說誰付出的更多受的傷更重,兩個人都受到了考驗與創傷。給他一個機會,說不定,兮兮也正等著他,是不是?”

“你得了吧,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嗎?好馬不吃回頭草,誒,你先別急著反駁,聽我把話說完。世事往往如此,想回頭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即使他肯淪為劣馬,不一定有回頭草在等著他。雖然我們兮兮是棵呆草,但被大火燒過一次,她總不會還想被燒第二次。”哼,她就是不想原諒那個衰人。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嘛。好好好,你別瞪我,我不說了還不行嗎?你先吃點東西,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臉色越來越差。你知不知道,這樣我很心疼?”黎湛深情地看著風淩波憔悴的臉。那張麵皮上次哭得太厲害,已經不能用了。現在在自己的房裏,她當然恢複了本來麵目,反正他也見怪不怪了。

“唉,兮兮還是沒有下落,這叫我怎麼吃得下去?也不知道斐墨找到她了沒有……”

十日後,獨孤岸悄悄離開了淩雲盟。

“希希!”一聲尖銳的呼喚傳來。

猛然襲上心頭的刺痛讓獨孤岸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高大挺拔的身軀瞬間僵硬。

下一刻,人已如閃電般衝了過去。

卻原來,隻是一位娘親在教訓不聽話的孩,那孩,名叫希希。

經過蘇記糖鋪,獨孤岸突然停下腳步,怔怔地望著蘇記的大門,良久,抬腿走了進去,買了一大包五顏色的酥糖。

於是,滿大街來來往往的行人,看著這個麵容冷峻身材挺拔的大男人,一邊走路,一邊木然地吃著小孩才喜歡吃的糖果。

“阿岸阿岸,來吃這個,脆脆的,很甜很甜喲!”她最喜歡蘇記糖鋪的酥糖,每次都喜歡把糖果放在嘴裏用舌頭推著滾來滾去,最後才嘎嘣嘎嘣地嚼上半天。

他隻是,想嚐嚐她最喜歡的味道。

甜甜的,那麼苦澀。

滌塵江畔,畫舫裏傳來幽幽的曲調,柔柔的女聲如淒如訴地唱著:“自送別,心難舍,一點相思幾時絕?憑闌袖拂楊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人去也……”1

後來,他終於在如瀑的思念,學會了等待。

1此曲乃關漢卿的名曲《四塊玉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