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瑪吉阿米的影子(6)(2 / 3)

“就像我和卓瑪那樣?”

巴旦曾經私下對丹青談過他和卓瑪的羅曼史。卓瑪是個溫柔又野性的牧女。巴旦故鄉的牧場有許許多多叫卓瑪的牧女。而巴旦則是卓瑪們眼中勇敢的騎手。為了得到這個剽悍的騎手,卓瑪們在約定好的日子裏舉行了一場搏鬥,誰鬥勝了,誰就有資格和心中的騎手同在一個馬背上自由飛奔……聽得出,巴旦和卓瑪的確愛得很深。

“你倆吻過嗎?”

“巴旦,你你你?”

“我知道你們漢族男女的德性。”

我愛的他,此刻還在英國的星空下做夢。我愛他,他卻不愛我。秘密一旦說出,丹青感覺太丟麵子。望著藍得發慌的夜空,她忐忑不安。

“你們漢人,你們漢人真沒出息。”

怎麼啦?你怎麼啦?丹青望著巴旦。

“連這點小意思也跟他媽的老外學。”

巴旦,你,這是譏諷?還是嘲弄?

“我們,我們那個牧場從來不流行這個。”

丹青呆呆地遠望,不言。她晃悠感覺有一縷風是從英國吹來的,風中的他看不清身影,風吹散了火苗。

巴旦仰視星群,輕聲地吐出一句:“要愛,就愛得徹徹底底。”

怎麼個徹底?丹青回過頭,緊巴巴地盯著巴旦。

巴旦低著頭,嚼著草根,那目光像是穿越了幸福的沼澤。他忽然站起身,向著黑暗深處跑去,很快的又停了下來。然後,流著淚,跪拜雪地,對著天邊的星星大聲祈求:“卓瑪卓瑪卓瑪,你說過你會等我回來的,卓瑪卓瑪卓瑪,你可記得我們曾經一起在星光下洗溫泉 卓瑪卓瑪卓瑪,借我一雙翅膀讓我飛出曠野,回到你的身邊…”

巴旦表達難過的方式總讓丹青感覺他是在唱歌,那悠遠的長調就是一首獨特的牧歌,雖然有些悲傷的味兒,但依然入耳。巴旦一臉傷感,對丹青的話不予理睬。一陣沉默之後,那對白狼又溫馴地伏在土丘下深情地凝視著他們。假若我的他,還有巴旦的卓瑪此刻出現在曠野,這茫茫荒原就不再寂寞,我們也將像狼一樣在這靜靜的曠野裏繁衍出美麗的神話,就像密學院裏七彩神奇壁畫中裸仙和小勇五士相戀的故事那樣,把雄性的精氣與雌性的熾情鑲嵌在永久的記憶之中。

熾白恢弘的光與氣在東方升呈。 “噢噢噢,哦哈哈……” 巴旦情不自禁展開雙臂,唱出一曲無字的戀歌。高亢明朗的聲音,直奔如夢初醒的大地。

丹青輕輕地靠在巴旦的臂彎裏,在漸漸熄滅的火焰旁,像一隻熟得透明的櫻桃。

同他倆相處了美好一夜的那對白色精靈,在巴旦粗野又歡快的歌聲中向他們辭別了。兩隻白狼離開了土丘,不時回眸凝視丹青和巴旦。難道它倆是白花神昂雅朵布爾的化身,難道它倆同人類息息相通?也許都不是,而是因為他們身邊有一堆旺盛的火。

他倆背起行裝,沿著白狼的足跡,向著曙光走去。

遙望白狼消逝的地方,煙雲過眼,瞬息萬變。地平線搖來晃去,七色的霧籠罩了他們的視野。巴旦說,白狼興許化作八輻法輪化著八瓣蓮花嫋嫋升空。這是吉祥之兆啊! 丹青聽得一頭霧水。 “轟隆隆……” 地層深處悶雷般的巨響,一切都在猛烈的顫動。陡壁崩潰,雪崩,氣浪,飛沙走石,如潮奔湧,整個天空一片桔黃。巴旦將丹青狠狠地按在地上,任憑風浪起,丹青欲掙脫,又被巴旦強勁的製服。他大聲地對她吼道——活著,隻要活著,我們就能闖出曠野。

不,不,不,你活著是為了見你的卓瑪。而我,而我心中積聚已久的苦你知道嗎?為了他,我放棄了去美國留學的機會,為了他,我兩年不敢回家,長達數月不敢和爸媽說一句話,為了他,我偷偷加入科考隊伍,從南海之濱到了這遙遠的世界屋脊,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可是他不愛我!你明白嗎,巴旦?丹青的聲音和顫抖的身體一起在呐喊,勢必要和風雪抗戰到底,她隻感覺巴旦的雙手有股無窮的神力捆住她的身子,生怕她掙脫他的魔力。

半晌。一切又歸於平靜,白狼飄忽不定地向西移去……

高空中的雲朵落下,迅即在雪山上變成了紅色的光柱,射向遙遠天邊。天地之間,出現飄渺若虛的城堞,時而是鱗次櫛比的樓宇,聳立雲天,時而是金碧輝映的宮殿,懸浮在彩虹之下。變幻莫測的奇景,泛起五彩的光環。一幅壯麗的圖騰式的亙古宏闊畫卷,把他倆久久吸引。 是海市蜃樓。 氤氳迷離的弧光,映出了白狼,它倆化作了形如聖潔的神鹿飄向空中虛幻的城堞。

巴旦雙膝跪在曠野,雙手合十,向眼前的城碟呼喚一一“菩薩保佑,卓瑪保佑!”

城堞像沐浴的卓瑪,轉瞬即逝。巴旦的眼裏神采奕奕。

走過去,天際裏,隻留下一片白白的月光。

丹青和巴旦晃蕩著身子一步一步走到雪線上,對著白月光了望,沿著高空中那一根藏青色的鐵軌,他們走到盡頭,走出曠野,一直走向神鷹披著霞光的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