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二章 重傷(1)(1 / 2)

展懷嶽沒有猜錯,孟清書在離開風雨樓之後,便有些支撐不住了。幸而身邊有人扶著,還勉強能夠不倒下。方才一戰,對方雖然被他全部殺光,但也是受了幾掌重的。那些人的武功底子不容小覷,就算是都已經身受重傷,還是讓孟清書的五髒六腑都仿佛移位。孟清書來到鎮子上的一件客棧裏以後,便向店小二要來了一桶熱水。

整個人泡進了熱水之中,周身彌漫著的那種緊繃感,終於稍稍緩和了一些。但是也因為這樣,孟清書才感覺到了不對勁。周身像是忽然失去了力量,隻能恍惚感知到,有一股不知是什麼的氣流,正在全身上下瘋狂地流竄。那氣流就像是有生命有意識一般,孟清書根本難以將它排遣到身體外。他有些隱隱的覺得不安,強行提起內力來,卻忽然覺得喉嚨一熱。一口鮮血就這樣,毫無征兆噴湧而出。

不,不是鮮血,是一口黑血。

但凡是習武之人,都明白在提起內力的時候嘔出黑血,是什麼意思。他原以為自己隻不過是收了內傷,卻根本不知道經血逆行,已經危及生命。怕死是人之常情,孟清書也不例外,隻是此時,心裏除了極大的恐懼感,卻忽然記起了薛潞的臉。

也許也隻有這樣,才算是償還了她這麼多年的感情和信任吧。孟清書沉靜著,經過了一段極為漫長的時間,沒有任何的動作,也沒有任何的聲音。過了許久,他才慢慢抬起頭。一聲冷笑,罷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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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潞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夢裏美好的模樣,讓她永遠都不想要醒過來。

她獨自一個人,走在一條很長,很長的路上。前麵是一片寧靜的村莊,充滿了人氣,炊煙正在從一家家農戶的煙囪裏劃出來,就像是一道道白色的雲。薛潞站在原處,看了一會兒,忽然就有幾個孩子來拉她的手,叫她姐姐,叫她跟著他們一起走。

薛潞笑了笑,正與邁動腳步,卻忽然感覺到身後的人影越來越近。她轉過頭,看見了她的母妃,和她的父皇。在薛潞的記憶裏,父皇從來沒有這樣對著她的母妃笑,而如今,他卻攬著她,兩個人看起來像極了一對普通的夫妻。他們對著薛潞招手,把她喊到跟前,跟她賠罪,還承諾說今後要好好地一起過日子。

在他們的身後,是薛洲和蕭采,還有薛澄和蕭柳。這兩位兄長和嫂嫂,也對她笑著,拿她開玩笑,說是這麼久不見了,如今怎麼好再走。薛潞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便見孟清書從最後走了出來。

“阿潞。”從前他從不會這樣喊她的名字,而這個夢裏,他卻這樣叫她了。顯得兩個人親密無間,又甜蜜幸福。薛潞的眼睛忽然就紅了:“清書……”

“過去是我不好,如今我不報仇了,我就在這裏住著,和你一起,我們可以生一堆孩子,在這個地方世世代代生存下去,好不好?”他的目光落在薛潞的小腹上,淡淡笑著。薛潞試探性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隻見原本已經平坦下去的肚子,此時已經顯懷,大約有了幾個月的模樣了。她隻覺得一切都不可置信,明知道這隻不過是自己的夢境,卻固執地不想要醒過來。她滿臉的淚水,看著眼前自己覺得可望不可即的所有人,和所有做夢都不敢想象的場景,自欺欺人地在這個幻境裏,覺得自己已經達成了所有的夢想。

她在這個夢境裏,好像是已經住了很多年,又像是剛剛才來到這裏。每一天都像是周而複始,卻又完全不同。薛潞貪婪地想要把每一天都日子全都記錄下來,卻終於感受到了越來越深刻的不安。這樣的日子,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正在把她往一個不能夠預想的方向拉去。薛潞自己明白,卻還是不能夠抉擇。因為——

她的小腹一天比一天更加明顯。這個孩子她已經失去過一次,他絕對不能夠容許自己再一次拋棄他。還有孟清書,孩子的父親,也陪在身邊,這一輩子,薛潞再無所求。

卻不知在她沉睡的這一段日子裏,孟清書的傷勢已經深入骨髓,再無回天之力。

薛洲接到了手底下的人的話,前去看孟清書的時候,他已經陷入了昏迷。整個人瘦了一圈,也黑了不少,麵色青白,眼底卻是一片烏紫,就連手指甲也透出不自然的青色。薛洲看著躺在客棧床榻上的孟清書,第一次對展懷嶽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