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六章 遠走(3)(1 / 2)

“父皇。”薛庭早已經料到了,薛淮與自己遲早有一天會站在截然相對的兩個麵上,但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會這麼沉不住氣。僅僅是一個不明不白的消息,就已經讓他興奮到了這個地步嗎?興奮到僅僅帶著幾百人的兵馬,便趕進宮來逼宮了?

薛庭麵無表情,看著底下站著的薛淮,卻在他的臉上看見了從來沒有見過的貪婪,與野心。薛庭忍不住歎了口氣,想起從前的那些時候來。那個時候的薛淮雖然病弱,卻也算是堂堂正正,眼睛裏是有神采的,而現在呢?一片混濁。

薛淮身後站著的,是雲嬪周氏,薛淮的生母。那個自從薛淮降生以來,便沒有再讓薛庭動過一次心思的女人。可是現在,就連她也已經有了足夠的資本,站在自己的麵前趾高氣揚。大堂裏的所有奴才都在身子打顫,像是早已經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就連何欽海這個陪伴了薛庭幾十年的忠心老仆,也隻能夠看著薛庭如今的樣子,哀聲歎了口氣。

薛淮身邊站著的,還有陸潮安。那個被月氏國人成為辣手神醫的年輕人。江湖之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月氏國陸潮安,一貫都是一命換一命,隻有讓病人親手殺死自己最親近的人,才會答應診治。而這一次,他要薛淮殺的人,是薛庭。

薛庭早已經探聽到了,倘若不是薛淮早已經答應了要殺他,陸潮安又怎麼可能同意治好薛淮纏身多年的頑疾?自己一直認為的這個什麼都不敢,更不可能欺君犯上的好兒子,早已經做出了決定,在自己的生命和他的生命之間,毫不猶豫作出了抉擇。

“父皇,事已至此,難道父皇還指望著三弟來救您?”薛淮語帶諷刺。薛庭自然是知道的,他能夠有這個底氣,就證明了,薛洲應當早已被他控製住了,想來應當是利用了蕭采,製住了薛洲的腳步。薛庭搖了搖頭:“朕自然不會傻到這個地步。”

周氏看著薛庭如今的模樣,聽他這樣說話,不由得怔了怔,伸手拉住了兒子的衣袍。在周氏的印象裏,這個男人一直都是驕傲而高貴的,而現在呢?他在向自己的兒子低頭。

“……聖上,臣妾有罪……但是眼下的時刻,也由不得臣妾抉擇了。還望聖上不要怪罪,能夠原諒臣妾和淮兒的身不由己。”周氏到底是個婦人,心存仁慈,落在薛淮的眼裏卻是刺眼之極。幼年時的那些記憶,忽然全部湧了出來,就像是洪流一般。

他自小便身子不好,雖然是皇長子,卻從來沒有得到一個皇長子應有的權利。相反,就連比自己小那麼多的弟弟們,也都一個個欺壓到了他的頭上。他何嚐不恨,可是自己的身體卻不允許他動一點點的怒氣。薛淮如今一看見自己的母妃這般低聲下氣的模樣,便想起當年薛庭對她有多無情。隻不過是因為生下了他這個病秧子,便叫他的母妃這一輩子都得不到他的寵愛嗎?他不願意見她,也不願意招幸她,僅僅是在陸氏過世了以後,才封了一個嬪妃的虛銜,就近還有什麼意義?

薛淮雙目赤紅:“父皇,如今我顧念著舊情,還叫你一聲父皇,但是您最好不要再多言了,請父皇下詔,將皇位傳於兒臣。如此父皇自然還能夠在這宮裏多住上一段時日,兒臣承諾,給父皇用的藥一件也不會少,依然是最好的。”他一口一個顧念舊情,恨不能夠將薛庭的心都傷透。

薛庭咳嗽了幾聲,淡淡笑了笑:“你當真想要繼承皇位?”

薛淮沒說話,隻是死死盯著薛庭,像是防備著他耍什麼計謀一般。薛庭心裏頓時又是一陣難過,薛洲和薛澄恨他,情有可原,畢竟是因為他們的母妃之事。可是薛淮……

他到底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怎麼可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呢?但是那個時候,上官氏也要生產,他知道上官氏一貫都是個要強的,薛淮又是病弱的體質,唯有不受寵,才能夠在這宮中保住他的一條命。這五個孩子,唯有薛淮,才是他真正用了心去嗬護著長大的,就連陸仕沅後來剩下的薛灃,也沒有得到過薛庭這般的事事考量,而現在,薛淮卻是以這種姿態站在他的跟前,說著與他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的話,一字一句刺在他的心上。

“那朕現在問你幾個問題,倘若你能夠回答出來,朕便立刻將皇位傳與你。”

“這第一件,便是問你,我朝人口多少?四方邊境各是什麼國家,哪些交好,那些正在發生動亂?”薛庭由何欽海扶著,半靠在龍椅上,看著底下的薛淮,眉目沉靜。

“……這些兒臣都不知道。但若是兒臣心中所想,定會在將來繼承大統以後,全部了解清楚。這一點,還請父皇放心。”薛淮麵色如常,目光越發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