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采心裏忽然升騰起一種難以言說的奇怪感覺。眼前是仍舊在啜泣著的董如青,蕭采卻忽然覺得她的眼淚,並沒有那麼……真實。這種感覺一旦出現,就很難再重新收回去,蕭采眼神微微下沉,看著董如青的每一個小細節的動作。董如青也不知道是沒有發現蕭采動作的遲疑,還是忽略了,繼續在哭,一麵哭著,一麵握住了蕭采的手。
蕭采覺得指尖微痛,低下頭一看,是董如青指甲末端有些裂痕,刮到了。她並未覺得有多疼,也不想太早打草驚蛇,便微蹙了一下眉頭,忍了下來。然而坐下來以後,這種尖銳的隱隱的痛感,卻越發明顯了一些。蕭采下意識想要把手收回來,卻被董如青牢牢攥著。她也不怕被她知道些什麼了,徑直便將自己的手抽了幾下,試圖抽回來,卻抵不過董如青的力道。她愕然抬頭,卻見董如青早已經收斂起了臉上的那種悲傷神色。
“蕭采,我原本並不想對你如何,可是你幾次三番想要將我逼出這個身體……”她眼底的傷痛一閃而過,轉而成為更加陰狠而暴戾的麵容,對著蕭采咬牙切齒:“倘若你能夠為我稍稍想一想,也不至於讓我今日狠下心來這樣對你。”
蕭采微愣,牙齒將嘴唇咬得微微泛白:“你……你想做什麼……”
董如青笑了笑:“不做什麼,不過是拿你去做個買賣。隻要能夠把你帶給他們,他們就有辦法把這一具身體,變成我的。”她的臉上呈現出近乎於一種瘋狂的笑意,看得蕭采心裏有些止不住的慌張。在這個時代……要治愈這種病症尚且不容易,更何況是由自己的意誌來選擇讓其中哪一個存活在這一句身體裏。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蕭采試圖與董如青說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他們尚且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病……”
董如青卻開始掐住蕭采的脖子:“這不是病……蕭采!你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這不是病,不是病怎麼可能治?而今隻有巫術能夠殺死她!一旦把她殺死了我自然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貪婪和仇恨漸漸蒙上了她的臉頰,原本剛剛醒過來的蒼白,因為憤怒變得通紅。
蕭采還想要反駁她,想要告訴她,這是被奸人所騙,卻無奈董如青的手指狠狠掐在蕭采的脖子上,隻是短短時間內,就已經擠壓出了幾道深紅色的指印。
房裏沒有旁人,蕭采又喊不出聲,隻能夠眼睜睜看著董如青暴怒的臉在麵前不斷放大。蕭采掙紮之間,一腳便踢翻了旁邊的一張椅子,聲音有些大,倒是讓外頭的丫頭聽見了。丫鬟問了一聲:“娘娘可有吩咐?”隻是蕭采實在是沒有辦法出聲,就連最簡單的都喊不出來。董如青一麵鉗製著蕭采,一麵對外頭應了一聲“無事”。
外頭的丫頭想著,雖然皇後娘娘沒有出聲,但是丞相夫人畢竟也是皇後娘娘的親生母親,說的話也應當是作數的,便平靜地測過了身子站在一旁。房裏的蕭采卻開始連呼吸都困難,一張俏臉漲紅著,沒有被董如青鉗住的那一隻手拚命拍打著,卻無奈被按在床上,拍打被褥的聲音實在是太小,外麵根本聽不見。
董如青捏著蕭采的喉嚨,她隻覺得自己的喉嚨都快要燒起來。意識開始漸漸渙散,蕭采在有人進門以前,就已經陷入了黑暗的昏迷。
**
蕭采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她依然在現代,一切都好像從沒發生過。與其說這是一個夢,倒不如說從高考結束以後,到了這個世界的一切都隻不過是一個夢。蕭采站在虛空裏,看著自己突然離開以後的世界。她至此才發現,原來她以為沒有人會為她覺得難過的冰冷世界,竟然會是這個模樣。
她離開以後不久,蕭爸爸和蕭媽媽就陷入了一種難以名狀的痛苦情緒裏。他們一開始互相埋怨,互相責怪,可是後來,卻隻能夠抱在一起失聲痛哭。蕭采是他們唯一的孩子,從小就被寄予厚望,可是就在她的人生即將迎來最閑暇的一刻,她的生命結束了。
這是不管那一個時代,都不能夠接受的一件事。蕭采的父母近乎崩潰,遠在鄉下的姥姥也急急忙忙趕來,就連從前從未謀麵的一些親戚,也都紛紛前來。
蕭采聽到他們說,也許隻是走失了,再尋一尋,興許就能夠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