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采依然對他不慎放心,微微眯著眼睛打量他的神情。陸潮安卻忽然在馬車內站起身來,有些突兀地伸出手,輕輕摸了一下她的發頂,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奇怪的感情。蕭采一顫,他卻輕笑出聲:“多多少少你也算是我的半個妹妹了,我還不至於傷害你。”
此言一出,蕭采便幾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微微一笑:“可你心裏卻並不想要和我成為所謂的兄妹,是不是?”她笑得直白,陸潮安的手忍不住僵硬了一瞬。過後才是泄氣一般地輕輕呢喃了一句:“我不願意,我不願意又有什麼用處?你果真就是她的女兒,性子都是一模一樣,說出這些話來,半分都是不考慮別人心情如何的。”
他有些故作委屈的意味在,但是蕭采也能夠察覺得到,他是真的覺得傷心,覺得難過,麵上卻是雲淡風輕。過度的直白不僅掩飾住了他心底最深的情緒,而且反倒將他整個人從那種令人覺得一靠近就能夠感覺到的悲傷裏麵拔節而出。蕭采忽然想起薛洲,他很多次開玩笑一般的話,如今回想起來,都是認真的。總有些人,他們用開玩笑的語氣告訴你什麼秘密,你不在意,過後想起來,卻隻覺得後悔。
蕭采這個時候就已經覺得後悔了。陸潮安臉上並沒有任何異樣,但是方才他手指的僵硬,卻已經泄露了他內心全部的波動。
還未等蕭采再說些什麼話,陸潮安便已經挪開了手指,掀開外麵的車簾。“你好好準備一番,此行也總算是能夠見到你分別二十年的生母……認真一些也是好的。”
蕭采看著他的背影,沒有說話。
後來陸潮安就一直沒有再在她的麵前出現,也沒有叫人來重新將她放倒。蕭采在這一架馬車內,就像是相對自由的一個小空間,她也因此能夠感受得到,陸潮安雖然有些暴戾,但是隱藏在外表之下,卻依然留存著一片柔軟的內心。她坐在車裏,邊上擺著水壺和一些裝在盒子裏的糕點,蕭采不至於在馬車裏幹渴受餓,除了不能夠出去,也沒有其他的被限製。
蕭采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說錯了話,還是陸潮安本身就隻是想來看看她的情緒,如今她情緒穩定下來,他自然不必要再出現多生事端。可是蕭采心裏卻越發覺得有些玄乎。
她想要給薛洲留下一些什麼記號,她知道眼下薛洲一定已經急得不成樣子在四處尋她了,可是蕭采卻做不到。四麵的窗簾嚴嚴實實的捂著,前麵就是車夫,也不可能出去。唯一能夠用的辦法便是……水。她眼光掃過邊上擺著的水壺,猶豫了一番,才將它取了過來。水無色無味,不多時便幹涸了,但是若能夠往裏麵加入一點別的東西,興許就不會那麼容易蒸發幹淨。蕭采猶豫著在馬車內找了一會兒,才從一塊軟墊底下,發現了一處尖銳的榫頭。
片刻以後,蕭采將自己的手指湊了上去,咬著牙狠狠一劃,幾顆鮮紅的血點子便從蔥白的指尖冒了出來,如同白玉上麵吐出了紅色的寶石。手指尖微微有些疼,不過還在蕭采能偶忍受的範圍之內,她將手指對準了水壺的壺口,慢慢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