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偉大人民戰爭的合奏
9月4日,全國最大最重的戰場在離鄆城20裏的地方展開了。
我們住在離城8裏的一個村莊,聽見炮聲、槍聲整日整夜響得那麼急、那麼近,但老鄉們還是那樣的鎮定、安詳,不僅毫無顧慮,而且似乎增加了一種新的愉快——對蔣軍仇恨得以報複的愉快、反攻必勝的愉快。他們安慰著受慣驚嚇的小孩:“不怕,咱自己人(解放軍)在這擋著哩!”
5日,槍炮聲已漸遠。但從四處傳來一種嘭嘭的捶打聲,此起彼落,傳向四方。我帶著懷疑從指揮部走出,原來是老鄉們在用棒槌捶打著高粱。他們散坐在廣場上、樹林下、房門口、院子裏,差不多家家戶戶老老少少都同時在做著這個工作——把床單鋪在地下,盤腿而坐,右手舉著棒槌,用力擊打高粱。於是,帶有棱角的紅油油的高粱從穗秸上迅速脫落,到處四濺。棒打高粱的嘭嘭聲,隱隱傳來的隆隆炮聲,形成了廣大人民支援前線戰爭的偉大合奏。
我為此深深感動,坐在一個年約40歲的大娘身旁幫她拾掇,她的發髻因緊張的勞動散了下來,成了未梳的長發辮。她笑著向我打招呼,但並未停止工作。我說:“老大娘,辛苦了,手捶酸了吧!”
“看你說啥話,好孬得讓部隊吃上飯呀!俺們餓一二天不要緊,打老蔣的人要吃得飽飽的才有力氣,你說這是實話不?”她抬頭問我,把打過的穗秸放在一邊,我忙遞一把帶子粒的給她,我說:“是實話。”
旁邊一老漢插進來說:“上次中央軍來,順手折高粱,用汽車壓穀子,老百姓哪個不罵。這次不是隊伍擋著,昨天就到鄆城了。同誌!新五軍這次該滅在咱鄆城村口了吧?”
“隻要天氣好了什麼也好說,我願這麼一股勁忙100天,我也不願中央軍來住一天,他們來了,這麼好的高粱也拿去喂馬哩!”
還未等我回答,小孩子們忽然嗬哧嗬哧地叫起來,拿著高粱稈追趕一群雞,邊趕邊罵著:“噫!死小雞,你想偷吃咱軍隊的飯,那可不行,兒童團姐妹團不準。快走,死小雞!”
這一來把大人都逗笑了。孩子們又嘻嘻哈哈地爬在地下,幫助大人拾起飛濺在四周的高粱,像捉著數不清的小紅蟲一般。
當我轉回指揮部的時候,房東家的磨子又旋轉開了,嗚嗚地直叫喚,猛聽總有點像飛機的聲音。我站在磨房門口,瞧著隨磨子轉的一中年人,麵粉飛滿在他的頭臉,渾身上下像剛從麵缸裏爬出來一樣,他已成白頭老人了,但從他吆喝騾子的聲音上知道他還在壯年。他正用力地鞭打著黑騾子,雖然在我看來騾子走得已經夠快了,但他還是不滿意,怒罵:
“好狗崽子,還不替咱軍隊快磨!嗬!噠!哈!”他用簸箕把磨下來的麵粉倒在麵籮裏,坐在笸籮外麵的小凳上,用手推拉麵籮篩著麵粉。他的麵色已經轉為愉快,他邊篩邊唱著:
“蔣二禿子沒好心,一心想害莊稼人……”但他一轉臉看見騾子走得稍慢了點,又立即揚臂吆喝:“哈!噠!快走,中央軍來了把你殺了吃了,看還偷懶不!”不知怎的他又靠近騾子,輕輕撫摸它黑黝黝的脊背,輕聲地像對待一個無辜被打的小孩安慰著說:“好好磨啊,隻要八路軍來了,中央軍就沒法殺死你了。”他笑著對我說:“這是分土地時得的果實,哈哈!我的小騾子。”
我走遍了附近的村莊,沒有看見一個閑人。這真是一幅極為壯觀的人民戰爭支援前線的宏偉場景。人民群眾為保衛家園,以極大的革命熱情和奮不顧身的大無畏精神投入戰爭,村村寨寨開展緊張的支前運動。數百萬婦女日日夜夜碾米磨麵,白天石磨嗡嗡響,夜裏挑燈做軍鞋。幾萬副擔架隊、大車隊赴前線,滾滾車輪,將麵粉送到親人麵前,這樣巨大的戰勤任務,僅鄆城縣一天要完成百萬斤白麵的任務,就是在這樣一種情緒和無可比擬的力量下完成的。軍隊和老百姓齊心協力,同仇敵,使黃河南之敵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了。
六、四麵有情況,四麵應付
8日那天,我們就已經全副武裝起來了,首先是堅壁清野,我將我喜歡的在魯藝舞會上的世界名曲、文學係的習作及女大的日記本、衣物等放在一個缸裏,交給縣委,和同誌們堅壁的東西一齊埋在地下。其他一切文件等都已焚毀,身上僅攜帶了父親、母親、革命母親夏娘娘、我和黃鋼的照片,這是我生命中的寶藏,它隨時可以撥動我的心弦,隨時和我相伴,有了這些至親骨肉的鼓勵,我的童年、少年、青年和現在所麵臨的嚴酷的、隨時都可能犧牲的戰爭環境,將變得無上光榮,無上的溫馨和滿足!我的親人們嗬!現在我在戰場上,但你們在哪裏嗬?
10日下午,敵人剛占領鄆城不久,夏天的驕陽與敵人的凶焰一起在冀魯豫平原燃燒。在縣指揮部門前一棵龐大的棗樹下,雜亂地坐著縣工作人員,這時我們一麵笑嘻嘻地笑談著,一麵等待著喝湯後轉移。
冀魯豫廣大的平原,老鄉們有個習慣,喜歡將飯端到樹下吃,他們把吃飯叫做“喝湯”。許多人家門前都種有棗樹、石榴樹,它們油綠的蓬鬆的枝葉向四周伸展,正是七月紅的火似的石榴、紅棗等著人們品嚐。大夥兒端著一碗噴香的包穀粥或小米粥,手裏拿個窩窩頭往樹底下一蹲就聊開了。吃飯的時間正是勞累了一天的人們舒心開懷暢談的時間。
冀魯豫的地方領導者們與這裏的鄉親們結下了生死之交,出沒於梁山水泊之間的鄆城縣委會的同誌們,把戰鬥中的轉移當成了家常便飯,隻要劉鄧大軍能夠疾馳中原,我們鄆城總會作出最大的犧牲和貢獻的。這時,雖然敵人已遍布四麵八方,但我們並不緊張,同誌們都是遊擊戰的高手,都知道這戰爭該怎麼打。此時,到處是拆槍、擦槍、試槍的聲音。我看見老張背著上次鄆城戰役繳獲的手提式機槍,當別人想看看的時候,他死抱著槍不讓人動;宣傳部的小陳拉扯著任書記,要換好盒子,把老盒子交上去,任政委微笑著答:“你牽著猴在找猴吧!”這句話把大家都引笑了。他們懷中抱著司徒登手提式、捷克式、三八式、漢陽造……都對人嚷著:“你看這槍多惡!”
我插了進去,原來他們正在津津有味地回憶著以往的兩次遊擊戰哩!我們的管理員老童,長得胖胖的,臉紅紅的,有著滿臉的圈嘴胡須,他是個傑出的業務工作者,而且參加過鄆城兩次遊擊戰,你隻要和他拉扯,就會發覺他不僅精於業務,而且還是個最棒的宣傳員哩!他說:“今年解放鄆城的時候,正是古曆七月十三日,你去問問老鄉們吧!他們都記得很清楚,因為那一天老鄉們正吃扁食(餃子)啦!”還沒等我們笑過去,他又接著說:“俺們過去打遊擊戰的時候,隻四五支槍堅持得格喳格喳的,全盛時代才12支槍呀!那樣也能打得國民黨屁滾尿流,現在還怕啥?!”
談起過去與現在來,大夥兒更是信心十足,老楊搶著說:“過去咱們大隊才三挺機槍,即便二挺不管用,一挺一打三響,現在咱們估計最少在20挺以上。一個月的發展真大,實行了土地改革,俺們有了群眾了;打下了鄆城,又增加了武器。中央軍,你來吧!兵多了,沒人應征;兵少了,站不住,那時就是挨打了!這次遊擊隊好堅持的。”老楊又接著念道:“蔣家老家被我抄,蔣奴趕忙往回逃,大反攻已來到,快起來把仇報。”
這時,老童猛地站起來,搬動機槍叫起來:“你看這司登手提式連發得得……”他同時做了一個卷舌音,接著竟拉開嗓門唱開了:“這一班虎將哪裏有!還有那諸葛用計謀……”
我們正笑得前俯後仰的時候,宣傳部的油印員小陳——有著漂亮的麵容,極愛說說笑笑——手舞足蹈地學著上次遊擊戰時他們三麵受到包圍,武委會主任劉明玉同誌召集大夥兒講話的情景:
“……一麵有情況,一麵應付;兩麵有情況,兩麵應付;三麵有情況,三麵應付……”
這沉著而又詼諧的講話,至今傳為遊擊戰中的佳話,一提起來,大家總愛學著劉主任的腔調,比劃著手勢笑個不止。
不知是誰高聲補充了一句:“現在的形勢是‘四麵有情況,四麵應付’。”
的確,這些遊擊鬥爭生活的回憶鼓勵我們一定要度過這名曰“反攻中的遊擊戰”的勝利。從縣委書記到我們的管理員、油印員同誌,都是過去堅持遊擊戰的老把式,那麼這次蔣賊終必撲空,結果必定是快板所唱的:“蔣賊妙計撲鄆南,賠了老家往回竄。”
七、遊擊!遊擊!
9月15日,滿月高高懸掛在平原的上空,高粱在月光下直立著頭。我們縣遊擊隊輕輕地在樹林、田野中穿過,除了自己的呼吸和蟋蟀的鳴聲外,再也聽不到有其他生命。我們從鄆城沿宋金河往東北方向轉移,走到人們所熟知的梁山英雄、水泊中的好漢的梁山地帶。這裏曆史上聚集了多少英雄豪傑,為反對曆代封建統治而進行了各種鬥爭。如今,我在月色朦朧中來到了它的麵前,在這個藏龍臥虎之地出入。昔日宋江、晁蓋等一百單八將聚義於此,橫行河朔,雄風猶存,令人感歎不已。所傳的“八百裏梁山泊”的風光雖已滄桑巨變,但《水滸》上所描述的到處是水和蘆葦的世界,還可以朦朧想見,不禁心中叫好。這真是打遊擊的好地方,《遊擊隊之歌》、《太行山上》在我心中低聲吟唱,哪怕我們現在已經四麵八方被包圍了,東南西北全是敵人,最遠的敵人不過十來裏,最近不過二裏地,但我們仍然可以在上萬敵軍的隙縫中進進出出。不時地,從四周傳來了槍響,那清脆的槍聲及青蛙的齊鳴聲變得微弱淒涼,等槍聲過去後,青蛙又一群群哇哇地叫了起來,但很快又被我們的腳步聲淹沒了。
常常,我們和敵人碰了個滿懷,打著遭遇戰。愚蠢的敵人不知道我們究竟有多少兵馬,一聽見槍聲就往回躥,或者打它一陣就撤了。敵人在尋找我野戰軍主力,他們無心和地方遊擊隊戀戰。當敵人五大主力之一的新五軍從南到北壓來時,我們在敵軍的空隙間跑步,兜著圈子,暫時躲過那瘋狂的尋找我們正規軍打仗的敵軍人馬,如可能,我們也不時地予以阻擊。我們跑過了那梁山周圍幾十裏的村莊,跑過了還未被匪軍糟蹋的金色的田野,涉過了似乎是無邊的水的大窪,和敵人捉著迷藏。縣武裝部的同誌在這裏打過一兩次遊擊,對這裏的地形了如指掌,那窪地連著窪地,蘆葦連著蘆葦,正是遊擊隊可以生存和展開活動的場所,進可以展開出擊,退可以躲,對他們來說,如魚得水,得心應手哩!
可是,這對於我這個瘦弱的女孩子來說,就並不那麼容易了。這是那個在延安因為營養不良患過肺病的小姑娘嗎?那時,我1939年在延安中國女子大學高級一班學習,我們幾個十分相好的同班同學姚文、陶端倪、吳國英等人,好像事先約好了一樣,一起得了肺結核,每到傍晚四時左右,臉上像被塗了一層粉紅色的朝霞,兩頰燒得紅彤彤的,林黛玉似的紅暈使我們顯得格外瘦弱而又年輕美麗。每到星期天,當我們站在女大療養所西山山頭,等待著一群我們的親人、朋友——黃鋼、吳本立、時樂濛、陳紫、吳雪、吳一、鄧壽雨、文菲等人來看我們。青春的紅潤加上病灶的反映,使我們年輕的心跳更加激烈,朋友們給我們帶來了安慰與歡樂。在物質生活十分艱難的日子裏,他們自己省吃儉用,給我們送來了親手做的營養品紅燒肉等。這是本立的拿手菜,真使我們受福不淺。延安著名的肺病專家何穆大夫,用他的聽診器給我們這一群剛剛踏上革命征途的女孩子們戴上了肺病的帽子,這使黨中央十分關心我們的健康,要我們集中休養,給以特殊照顧,每頓飯有點肉,這在那時的延安是多麼的難得啊!但是我們每天下午仍然發著低燒。
不知道呀!真是不知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的臉色才變得正常起來,直到我與吳國英轉到魯藝文學係學習時,我們兩人還是被當成肺結核患者同住一房,與大家隔離。那時,華君武經常對黃鋼開我們的玩笑說:“你看看,看看她們二人像不像姊妹牌花露水中的二姊妹,”周立波則為吳國英純真的美麗所傾倒,比喻她的臉是一朵玫瑰花的花瓣。是的,我的姊妹兄長們,我們終歸如同蘇聯歌曲中所唱的是“在火裏不會燃燒,在水裏也不會下沉”的人。
在烈火硝煙中,上天賜給了我健康的雙足,這雙足走起路來,不管是跑步還是緊跟,都毫不怠倦。同誌們看見我總是迅速地走嗬,走嗬,跑嗬,跑嗬,比馬拉鬆長跑還要艱苦和驚險。有時,竟會一口氣跑它幾十裏,一麵喘氣,還一麵打槍。敵情擺在那裏,如不堅毅或稍微有點遲疑,就會掉隊,就會落於敵手,隻有一種持久而昂奮的力量,才能不斷地前進而敢於與敵人拚搏。那時,我自己也驚異自己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巨大的力量,能夠勇敢地邁開雙腳,迎敵前進。
就這樣,我們與敵人打過來,打過去。
當遊擊戰剛開始時,晉冀魯豫解放軍把戰爭拉向了蔣管區,而敵人卻盲目地撲空了。他們在追我軍主力作戰不成之後,分散以旅為單位對我地方武裝和黨政機關進行突襲、“合圍”、“清剿”,國民黨地方保安團、還鄉團也乘機騷動、報複,其目的在徹底摧毀我黃河南解放區。我們處在四麵包圍之中了,這是冀魯豫在解放戰爭中最艱苦的一個時期。
有一天,我們突破了敵人的包圍圈,奔入一片綠色的樹林,心境突然開朗,多好的綠色地區嗬!它還未被敵人糟蹋,似乎是風暴已經平息過去了,應該享受點安寧,至少應該吃頓飯、睡個覺。我們差不多走遍了鄆、鄄地區,被敵人蹂躪的田野一片焦黃,遍地倒伏著高粱稈,白天飛機嗡嗡叫,盲目地投下炸彈;夜晚信號彈、電光彈把大地照得通亮。現在,我們非常渴望歇息歇息,疲乏饑餓困擾著我們,心想隻要有個地方躺一下,哪怕合一下眼就會好得多了,何況是這樣的綠色樹林嗬!但是,這生命的綠色,總似缺少點什麼,這似乎是死的寂靜——樹林中沒有鳥鳴。
過去,每年到這時候從南方飛來的各種鳥類都會吱吱喳喳地叫個不停,預示著春天和秋收季節就要來到。現在走遍了冀魯豫,也不見鳥兒叫了,它們被炮火聲嚇跑了。我躺在茂密的樹叢中,想鄆鄄平原地帶人民財產遭受敵軍炮火轟擊的情況,心中無限焦慮。現在,我野戰部隊已經躍進到了大別山,敵人多麼愚蠢嗬!還在這裏瞎碰鼻子,盲目地四處找尋。那麼,敵人就待在這裏吧!越待長久,我軍越是深入敵後。我們已經死死地拖住了敵人的尾巴啦!拖住敵人愈多愈久;冀魯豫邊區的擔子愈重;劉鄧野戰軍的擔子愈輕,在新區立足愈穩,勝利也就愈大……
我這樣想著想著,飯碗從我手中滑落下來,我竟笑眯眯地躺在地下睡著了……
八、我最珍貴的物品——挎包
有一次在緊急作戰後,縣工作人員把我劃到跟縣委書記任政委同住一屋。這屋很大,有裏外兩間,書記住外間,我住裏麵。床上光禿禿的,什麼也沒鋪,好在是夏天,隨身一躺就是,總比睡在野外強。忽接縣武工隊通報:敵人離我們隻一裏路,我與任書記隻點點頭,什麼也沒有說。
蔣介石是準備乾坤一搏了,外麵從天空到陸地,敵人強大的炮火使大地生靈戰栗,我們在敵人夾縫中展開搏鬥,在夾縫中求生存和發展,論情況,實在是危險已極。此時不知怎麼的,我突然想起我不僅應該為革命灑熱血,而且萬一有什麼,應該向組織和親人留下點什麼。生命,當你擁有它時,應該懂得它的價值,盡最大的努力使之有用和光榮。因為父輩們的生命在我們身上延續,我不應有絲毫對不起他們、有辱於他們的地方。我應該對得起培養我成長的黨,她是我的第二父母,即使敵人奪去了我的生命,在這片土地上,憑著來自黃河的怒濤,我應該與它生死相伴……於是,我拿起了日夜伴我作戰、裝有我的父母親和奶奶夏娘娘的相片的挎包,走到任書記麵前說:
“萬一我有什麼,請將這挎包裏的相片、信件交給中央組織部,請他們轉給革命母親夏娘娘!”
這突如其來的行動,使任書記好奇地盯著我,那精明的深思的眼睛,看起來充滿了深情和理解,充滿了憐惜和厚愛。但他仍然躺在那裏,並沒有動手接受我交給他的挎包,就像那會兒他通知我可以過河避難時似的瞅著我一言不發。好一陣子,我的心、呼吸似乎已經凝止了、停頓了,一切都顫動、蘊藏在這無言的戰火之中。烈火會使心靈變得更加神聖,生命越過難關會更甘美,我不禁自己質問自己:“你膽怯了麼?你想到了犧牲麼?難道不應該首先想到鬥爭、拚搏,雖然敵人就在身邊,但對頂天立地的共產黨人來說,沒有不可戰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