絞刑師打開門,在玄關處脫下沾了血跡的鞋子,赤著腳走進屋裏。
這兒是他的家。不是安全屋,不是避難所,不是臨時據點,而是實實在在的家。絞刑師環顧四周,對家裏的陳設感到非常滿意。打了蠟的木地板,紅木家具,幹淨的牆麵,冷色調的窗簾,印花桌布……春末夏初的陽光穿過單向玻璃,給房間帶來明媚的色彩。
絞刑師在家中漫步,欣賞著屋子裏的每一個細節。這些東西令他心曠神怡。路過電話旁邊時,他打開了電話答錄機,想聽聽有沒有人留言給他。
第一個留言來自保險公司,第二個則是推銷保健品的。他們的臉皮可真厚,明明沒人在聽,他們也能滔滔不絕。
絞刑師打開空調。還沒完全進入夏天,天氣便熱得驚人。他逛進浴#室,脫掉汗濕的外衣,衝了個冷水澡,然後披上浴衣,到廚房給自己倒了杯酒。
答錄機裏的推銷終於告一段落。下一個電話是經紀人打來的。他祝賀絞刑師任務成功,並告知已經將尾款打到了秘密賬戶上,讓他及時查收。絞刑師的賬戶裏已經積累了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說實話,他早就不用殺人賺#錢了,但他還是不停地接任務。對他來說,這已經成了一種可怕的習慣。
也許是時候洗手不幹了。他想。
他踱到窗前,伸手彈了一下窗戶上的風鈴。快生鏽的風鈴發出喑啞的響聲。它已經很久沒有響過了。絞刑師不敢開窗,因為害怕遭到狙擊。沒有風,風鈴自然不會響。
然而從前可不是這樣。卡翠安娜還在的時候,他從不擔心這些。那時候窗戶一年四季的都開著,微風拂麵而來,風鈴在頭頂歡唱。他懷念那些日子。
接下來的留言裏,一位殺手朋友邀請他出去喝一杯。絞刑師的朋友很少,他一向獨來獨往,這邀請倒很稀奇。
他呷了一口酒,走進另一個房間。這是琴房,偌大的房間裏隻放了一架黑色的鋼琴。
絞刑師在鋼琴前駐步,愣了一下,嘴角浮現出苦澀的笑容。這是卡翠安娜的鋼琴。她向來喜歡在風和日麗的午後坐在鋼琴前彈一曲。自她離去之後,鋼琴就再沒被人#彈過了。但絞刑師還是把鋼琴擦拭得幹幹淨淨,還定期請調音師來調音。
其實“絞刑師”這個名號和鋼琴也有些許關聯。絞刑師擅長用鋼琴線布下天羅地網,絞殺敵人,因此得到了這個聽上去一點兒也不風雅的綽號。
絞刑師輕輕撫摸著鋼琴表麵。一切都保持著卡翠安娜還在時的樣子。樂譜架上攤著一本樂譜,依然翻開在《唐璜的回憶》的倒數第三頁,好像它的主人會隨時回來彈完這一曲一樣。
絞刑師懷念那些陽光般金色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