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達蒂諾眨了眨湛藍的眼睛,“我是他的外孫。他的女兒就是我母親。”
“那為什麼……你們……”萊卡頓了頓,“你是意大利黑手黨的首領?”
“沒錯。我的真名是達蒂諾·利貝拉托雷。”
“我不懂……”
達蒂諾將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他盯著自己的指尖,緩緩開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的母親碧安卡——她原本的名字叫卡翠安娜,是絞刑師的女兒。但是她愛上了我父親,一名黑手黨成員。絞刑師雖然是個殺手,卻篤信基督,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所以希望女兒能清清白白地做人,永遠不要涉入黑道世界。他堅決反對我母親和我父親在一起,所以我母親離家出走了,其實就是跟我父親私奔了。他們回到意大利結了婚,母親改名叫碧安卡,在異國他鄉,沒人知道她的過去,也沒人知道她就是殺手絞刑師的女兒。父親動用家族的力量,抹去了和她的過去有關的一切痕跡,所以二十多年過去了,絞刑師也沒能找到她。”
“那他們……都死了……?”
達蒂諾露出一個悲傷的笑容。“是啊。就在三年前。一個敵對家族雇傭了絞刑師去暗殺我父母。絞刑師並不知道他的目標就是他的女兒女婿。真是個悲劇。我父母本來乘船到海上去慶祝結婚紀念日,因為他們當初就是在一艘輪船上舉辦的婚禮,卻沒想到……”
萊卡凝視著他,記起了他曾說過的,在他父母死後他自甘墮落的那些事。萊卡知道絞刑師殺人的手段有多可怕,恐怕達蒂諾父母的屍體……如果萊卡親眼目睹自己的親人的那種四分五裂、屍首不全的慘狀,怕是也會發瘋的。
“母親曾經偷偷告訴過我,我的外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殺手絞刑師。可我不論如何也沒想到……”
達蒂諾的表情很平靜,刻骨銘心的悲傷隻藏在眼睛裏。然而萊卡見了,心髒卻一陣一陣地抽痛。他艱難地移動右手,將打了石膏的手疊放在達蒂諾的膝蓋上。“你別傷心……”
達蒂諾握住他的手,很用力,萊卡疼得差點沒叫出來。
“謝謝你。”他真誠地說。
萊卡忽然覺得耳根發燙。他移開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花板。“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呢?”
“當然是回意大利,遠離這個是非之地。亞伯拉罕重組了他的幫派,要和布萊恩·費爾貝恩斯對抗。芝加哥剛安寧了沒多久,就又要動蕩不安起來了。”
萊卡在心裏讚同了他。但是達蒂諾接下來的話卻大大出乎他意料。
“萊卡,你願意和我一起回意大利嗎?”
“什麼?”
萊卡不僅因為達蒂諾的提議而大吃一驚,更讓他驚訝的是達蒂諾的語氣。總是以君王般的口吻強迫他做這做那的達蒂諾,竟然會詢問他的意願?這可真是天下奇聞!
“我……我自己有家……”
“我當然知道!”達蒂諾激動地說,“可是你想想,你的任務失敗,放虎歸山,現在布萊恩·費爾貝恩斯肯定恨死你了。亞伯拉罕也不會放過你的,你離開我身邊,他會立刻要你的命。你傷成這樣,怎麼對付他們?就算是為了你自己的性命著想,你也應該和我去意大利避難。”
“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
達蒂諾拉開病床旁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個罐子,正是萊卡從廚房要來的那個。不知不覺間,罐子裏的糖紙愛心已經堆了一小半。達蒂諾輕柔地將罐子放到萊卡的胸口。
“這是你送我的,你還沒親眼看著我怎麼把它裝滿,我怎麼會放你走呢?”
萊卡看著罐子裏大小不一、花色各異的愛心,啞然失笑。他心想,就算它裝滿了又怎樣,你一樣不會放我走的。
他怎麼就遇上了這樣一個人呢?
進入峽穀監獄,經曆了一番生死,什麼都沒有做成,卻遇上了這樣一個人。
“達蒂諾,”萊卡扶著罐子,“你家裏有鋼琴嗎?”
達蒂諾困惑地皺了皺鼻子。“有。你為什麼問這個?”
萊卡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達蒂諾更加困惑了,良久,他才反應過來萊卡是答應了。
他欣喜地站起來,拿起罐子放到一旁,俯下身親吻了萊卡的嘴唇。
在陽光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