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斯克是弗洛伊德的門徒,但他們之間的關係有很大的悲劇性。陶斯克力所能及要澄清的問題,正好是弗洛伊德已經處理過的問題。這並不是偶然的發生。不過,從一開始我就被陶斯克從鬥爭中表現出來的東西所打動,這是關乎人類創造力的鬥爭。另外,在哲學領域,我和陶斯克都對斯賓諾沙懷有渾厚的興趣。
那時候,陶斯克一方麵麵臨著博士學位口試,另一方麵又要養家糊口。他有兩個兒子。我們是要好的朋友,學習之餘,我們會帶著他的兩個兒子一起到電影院去看電影。那時還是無聲電影,但這已經開啟了科技應用的新篇章。有時候為看半個小時的電影,兩個人偷偷地曠課,我甚至找到了小學時逃課的感覺,連自己想起來都禁住好笑。
有一天,記得是弗洛伊德做《小盒子選擇的動機》這個講座,起因是《威尼斯商人》中的一個自由人在三個姑娘之間的選擇。這是一次很好的講座,可惜那天我發高燒,躺在床上,無法起身。弗洛伊德給我寫了一張親切的慰問短信,而陶斯克則在那天下午帶著兩個孩子們來看我。整個下午,他們三個人在我的住處鬧成一片,這對我來說,觀察他們的這種家庭生活,是種極大的快樂。後來,我們還談到了對孩子的“禁止”的危害性和必要性。
陶斯克頭腦倔強的人,當過律師和記者,富有才氣,也有著自己獨立的主見。如果觀察他的目光,你會發現他的鎮定、智慧和堅強。因此,陶斯克和弗洛伊德之間一旦產生分歧,就不會輕易消除。3月的一天,弗洛伊德邀請我去他家吃晚飯,和我在聊天中提到了陶斯克,提到了陶斯克的這種挑戰。不過,弗洛伊德的語氣很輕,也說得很委婉。那天,我在弗洛伊德那裏呆到很晚,在淩晨一點的時候,他還為我朗讀了他剛為《科學》雜誌撰寫的論文,並與我展開了討論。夜裏三點半,弗洛伊德送我回家。
到了4月,是我準備結束學習的日子。從上一年的10月底開始,我在這裏聽了《潛意識、情結、本能》、《夢的象征》、《性與自我》、《厭惡感與性》、《夢與童話》、《兒童謊言》等十多個專題講座。其中,我參加了更多的討論場次,討論過話題有:神經官能症的本質、自戀、巫術與宗教、性愛的周期性、自慰、快感等。這些討論或講座多數由弗洛伊德主持,也有一部分是陶斯克等人講的。另外,有一部分時間就花上拜訪弗洛伊德,與他直接進行交流上。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星期三心理學會”,它更是讓人向往。每周星期三的下午,一些精神分析專家在弗洛伊德的家中聚會,大家探討著人類的奧秘。大家一邊爭論著,一邊品嚐著女主人做的糕點,男人們還喝著啤酒,空氣中彌漫著煙草的味道,這個討論的結果會在稍後見報。這種形式,已經形成了慣例,十多年來,一直延續著。
應該說,除了先前的分歧外,大家在這個圈子裏感覺很舒服。不論是弗洛伊德的領導,還是那種能夠容納一切的潛在精神,都在為這裏工作而創造了一個良好的氛圍。這在其他的大人物中間幾乎是不可能的。大家願意邀請重要人物來參加,每一個受邀的人也都非常感激能夠到這個講台上來。
4月2日是我最後一次參加討論會,也是我和大家告別。討論結束後,我和弗洛伊德一起下樓,他還邀請我星期天再到他們家去。他一邊走,一邊與跟在後麵的人說:“我們要不要盡快給莎樂美小姐安排一次小小的告別活動?”
我謝謝他的好意,也要感謝這個小團體的人。
我要感謝精神分析,因為它要求的不是書齋內的關門造車,而是它在向我發出呼喚:“到這裏來”。精神分析之所以會產生如此生動的影響力,原因在於它不是科學與邪教的一種曖昧的組合。隻要人們堅守誠實的原則同,那麼在邊觀看男人們的鬥爭也不失為一件快事,至少對於女人是這樣的。我要感謝在這裏的每一個夜晚,在這個小圈子裏,我像是一個被融進了一個團體,其成員仿佛都是為了同一個目標。盡管我們各不相同,但卻像是出自同一個父母,大家像是兄弟姐妹一樣。
4月6日是星期天,我如約來到弗洛伊德的家,這是我在這次學習中最後一次登門拜訪弗洛伊德。在喝茶時,我們談起了變態和神經症的區別,談起了倒錯是如何難以消除,人們不得不甘受他的存在。後來,我們又談到了治療與研究的衝突。
這個孜孜不倦的勞作者,每天除了正常的工作之外,還要從事近十個小時的精神分析實踐。他的工作之所以能取得如此了不起的業績,或許因為它們大多是針對其它人的,隻有一小部分是為了他自己。還有就是他的家庭給了他很大的支持。
弗洛伊德是在學維也納大學畢業之後遇上後來成為他夫人的瑪莎,這是一位典型的賢妻良母,不論每周家裏有多少來客,她都不會抱怨。她給弗洛伊德生了6個孩子,獨自管理著家務和孩子們的成長,這讓弗洛伊德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從事自己的研究。正因為這樣,弗洛伊德才能按自己的計劃去工作和生活。作為男人,弗洛伊德是個很有魅力的人,即使到了晚年也是如此。但是,瑪莎也給予了足夠的信任,對弗洛伊德所從事的課題和所接觸的人,從不加以幹涉。弗洛伊德也有一個好習慣,就是隻要不外出,每天中午都會和家人一起吃午飯,每個星期天的上午必定帶著家人去看自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