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弗洛伊德和榮格的關係就開始出現緊張,盡管雙方都在試圖回避兩者之間的關係惡化,但這一天還是來了。榮格曾是弗洛伊德最喜歡的學生,6年前正式合作。在弗洛伊德看來,榮格是最有獨創性的人,能夠擔當精神分析學的旗手和接班人的重任。他們倆都認為,精神病源於心理原因,主要是無意識心理因素。他們主要的分歧在於:弗洛伊德進一步地認為,無意識中遭到壓抑的性欲,便是精神病的唯一起因,令榮格難以接受。後來,兩個人又在對於裏比多的解釋、無意識的區分等方麵有著不同的見解。榮格逐漸地漸成了自己的心理類型理論。
9月9日,大會結束,這是一次毫無生氣的精神分析會議。我和弗洛伊德坐在飯店的花園裏促膝談心,討論著精神分析界發生的千奇百怪的情況,以及這些情況給他帶來的折磨。他希望有生之年不再觸及此事,我則認為有必要弄出個是非曲直。否則,他將背上“學霸”、“精神分析界的獨裁者”的罵名。
對於這一點,弗洛伊德最親密的朋友艾廷根曾經跟我交流過他的想法。他說,學會的分裂未必不是好事,這樣,誌同道合的人可以走在一起,而弗洛伊德也沒有必要站在自己的立場對他人的攻擊做出過於敏感的防衛,同時也沒必要去偏袒那些站在他這一邊的人,除非他能確保完全的正確性。事實上,作為精神分析, 是一門正在發展中的學科,沒有絕對的正確性。
會後,我把裏爾克介紹給了弗洛伊德。弗洛伊德對這位新朋友很有好感,他們談得很投機,直到夜深,我們才分手。到了1915年,裏爾克服完兵役後,再一次地去拜訪了弗洛伊德,他們仍記得第一次見麵時談話的內容。
至此,在1912—1913年,我跟隨弗洛伊德學習精神分析的過程,告一段落。我與這個自己仰慕很久的偉在人物見麵時的情景並不是冷冰冰的,而是非常令人感動。或許正是因為他所表現出的那些弱點,才使他在人們的眼中越發高大起來。
後來,我們更多的是以朋友的身份在交往。在以後的日子,我回到了哥廷根,轉入了精神分析治療的實踐,在這中間,得到了弗洛伊德的大力支持。
精神分析學在其曆史發展進程中屬於實踐性的治療。我們可以通過對病人心理狀態的分析,來了解一個健康人的心理結構。不管最終出來的是什麼樣的結果,其目的是為了對病人和他的特殊病情進行集中關注和精確調查。這正是我所需要的東西。
從弗洛伊德所做的第一流的偉大繁重的工作開始,成果已經得到確認。不過,我們挖掘得越深,也就越能證明健康人表現出跟病人相同的性格,即所謂的“性欲”、“卑鄙”、“庸俗”等所有這些令我們最感羞愧的東西。如果說文化是以漸進的方式,通過對實踐經驗的探求和利用來提升生活,那麼它通常是通過削弱那些本能衝動、通過犧牲人性的力度和強度來達到這一目的,結果把人變成一種虛弱不堪的動物。跟人比較起來,那些沒有受到文化修剪的生物的形象顯得很壯實。這種不無憂慮的前景對於健康人來說,可能比病人更多地缺乏滋味,因為病人至少還能夢想疾病的治愈。
巧合的是,弗洛伊德是一個邏輯思維特別強的人,是一個徹底的理性主義者,他間接地發現了那些非理性的東西。因而他把自己研發現的這一新的元素命名為“無意識”,強調了這一名稱的否定意義。這是一種抵抗迷惑的個人防衛措施,它反對所有可能把發現者變成發明者的東西。
最能闡明弗洛伊德的學術方法的,是他追求心理學研究法的努力。無意識自身是不可能進人意識領域的,它用生理學的術語來闡明自身。由於以弗洛伊德為首的精神分析學家強調“性”,弗洛伊德還專門出版了《性學三論》,結果引來反對聲一片。
對於我來說,感到最難過的是:他們注意到了身體的存在,但身體跟靈魂和精神的表達並不一致。這導致了它的價值的減弱。我們的身心並不完全是由意識決定的,身心之間的關係仍然是混亂的。
那就是弗洛伊德在指出嬰孩時期經驗對於人們整個精神生活的重要性時,為人所不喜歡的原因所在。這並不僅僅指他說到的嬰孩的性欲——這一點受到了嚴厲的攻擊,還指那對我們整個後來一生的終極資源的認可。其結果是,在具體療術上,它必須回到一個人出生時的情況。原始階段的精神狀況往往保留在我們的內心,甚至在我們已經取得完整的成人狀態時,也是如此。不管我們多麼喜歡把那種狀態認作是一種“升華”。
弗洛伊德已經把“升華”用作他的術語之一,並且很快就變成了他最有力的術語之一。甚至那些最受禁止的性倒錯行為,也能稱為升華。事實上,升華可以達到人類最高的成就。童年時期的經驗隻是我們用來公正處理人生之初形勢的一種方法,它使我們跟外部世界搭起了橋梁。在無意識領域,我們一直否認個人之間的相互孤立,堅持認為全宇宙的資源都能共享,這是最隱秘也是最本能的個人欲望,它跟那在個人之上的、超越個人的東西結合了起來。那就是我們為何要在某些固定條件下使事物“升華”的原因,所謂“升華”就是要我們放棄粗俗性欲的目標。也許我們可以這樣來描述:性欲目標隻是單身漢的一種尷尬的表示,其目的是讓自已跟另一個人結合起來,這才顯得更加真實。也隻有那樣,婚姻才可能是完美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