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裏川到了,這裏已遍地綠草,哪裏是成吉思汗的埋葬處?
隊伍最前麵那隻母駱駝終於停了下來,嗅著地麵的草,嘴裏發出哀鳴。按照古老的習俗,這裏便該是幼駱駝死的地方,也便是成吉思汗的埋葬處。拖雷和來到這裏的人們都下了馬,遠處的人們也都停下來,開始哭拜。
祭過成吉思汗三天後,忽裏台在成吉思汗處理國事的金頂國帳中正式舉行,與會者近二百人。
當拖雷主持著會議剛說明議題,國帳裏便亂成一鍋粥,你爭我搶著舉薦自己認為該當即位的人。
“大汗生前已經指定窩闊台即位,在座的難道忘了嗎?大汗是天之驕子,是天下最聖明的人,看得清誰來即位能使我們大蒙古國興旺發達。大汗的話怎麼可以不遵照執行呢?”闊闊搠思高聲說。自從兀孫在十多年前死後,他便接替了兀孫的別乞之職,成為蒙古旗和大蒙古國的神的代言人和化身。薩滿特別是薩滿的首領兀孫,在自古信奉薩滿教的蒙古民族中最受尊重。成吉思汗建立大蒙古國之初便規定:別乞穿白衣,乘白馬(蒙古民族尚白),居上座。
“大汗確實是天之驕子,大汗的話確實是不可違背的。”按赤台不買闊闊搠思的賬,高聲反駁,“但大汗隻是提議由窩闊台即位,並沒有指定……”
“大汗讓窩闊台即位,是當著眾人的麵說的,誰都聽得清清楚楚。獨目把阿禿兒,你怎麼能說大汗沒有指定?”失吉忽禿忽吼道。
“大汗如果已經指定,何必還要我們舉行忽裏台,來做最後的確定?鑒於此,我以為應當像以往忽裏台推舉汗或部落長那樣,論功、論武!”按赤台也叫著。
“按照我們達達人一向遵循的慣例,由斡赤斤接管阿爸的一切……”
“長子有優先權的……”
“可以兄終弟及……”
耶律楚材手捋著雪白的長髯,靜聽著眾人的話,起初將他們劃成了五派,分別支持拖雷、窩闊台、斡赤斤、察合台、拔都,但後來也有人提出請成吉思汗的二弟哈撒兒即位,因為他是成吉思汗的長弟,地位最尊……
這一亂用了二十多天,接下來開始分化、集中,逐漸向拖雷、窩闊台兩方靠攏。
最先宣布退出競爭的是哈撒兒,但沒表態支持誰即位。
之後是拔都棄權,轉而讚成拖雷即位。
窩闊台派出自己的斡脫牙老瓦赤去見已經61歲的哈撒兒,哈撒兒終於表態支持窩闊台。
接著宣布不參與競爭、全力支持拖雷的是斡赤斤。他今年48歲,身體壯得像頭牛,一向驕橫自負,除了成吉思汗,誰也沒放在眼裏。但在拖雷的親信上門好一番勸說之後,他終於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經窩闊台的親信鎮海、闊闊搠思等人多方努力,又有主兒扯歹、別迭等一些那顏支持窩闊台即位,但整個勢力仍然弱於拖雷。
耶律楚材權衡局勢之後,決定去見察合台。
察合台近來心情很不好,剛喝了好多酒,正在帳篷裏焦躁地踱步。術赤死後,他在成吉思汗諸子中年紀最長,按照蒙古習俗有即位優先權。他已為此盡了最大努力,但支持自己的人仍然遠比擁護拖雷、窩闊台的少。
“在下耶律楚材拜見可卜溫!”耶律楚材步入帳篷,一邊施著蒙古禮一邊說。
“吾圖撒合裏!你來有什麼事?”察合台止住腳步盯著耶律楚材問。他今年46歲,生得和拖雷很相像,但比拖雷瘦得多,神情傲慢。
“看來,可卜溫正在為國事而急吧?”
“是的,正在思考誰來即大汗之位合適。”
“可卜溫在大汗諸子中年紀最長,功勳卓然,威望素著,在此事關蒙古國江山社稷之時,舉足輕重啊!好多人都在看著可卜溫,等著可卜溫最後的定見,以便追隨。莫非到現在還沒有考慮成熟?”
“這……這是大事!正像你所說的,‘事關蒙古國江山社稷’,當然不能不慎重,思之再三。”
“還記得十一年前嗎?在下剛到大汗身邊不久的一天,大汗召見各位可卜溫、那顏,說起百年之後由誰即位。當時,是可卜溫力薦窩闊台可卜溫,被大汗采納。”
當時若知道術赤會早死,我哪能舉薦窩闊台?察合台暗暗後悔。
“窩闊台可卜溫因此而十分感激可卜溫你,曾在私下多次對在下說起,並說將在日後報答大恩。”
“他真這麼說過?”察合台問。
“在下是撒謊的人嗎?”耶律楚材說著笑笑,隨即把話鋒轉回:“不過,可卜溫這樣做了便得罪了術赤可卜溫,當時險些打了起來。還有,當時也可可卜溫的心裏也會不悅吧?”
察合台點了點頭,又踱著步。
耶律楚材看著察合台,壓低了聲音:“術赤可卜溫生前一向與也可可卜溫相好。其子拔都可卜溫現已放棄汗位之爭,投靠也可可卜溫。若也可可卜溫即了汗位,拔都可卜溫便將處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以為所欲為,公報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