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被罷相,宗澤憂憤而死,軍民寒心,將士意冷,恢複中原的希望完全被葬送。宗澤死後,代以杜充,杜充酷而無謀,悉反宗澤所為,“數日間將士去者十五”。在這種情勢下,金人南侵更加有恃無恐,“金人聞宗澤死,決計用兵’。建炎二年十月,宋高宗跑到揚州。十二月,以黃潛善、汪伯彥為左右相,朝廷大權完全被奸臣所掌握。此時形勢危如累卵,朝不保夕,但宋高宗卻得意地說:“潛善做左相,伯彥做右相,朕何患國事不濟!”這黃潛善、汪伯彥除了妒功害能、媚上固寵之外,實無一能,他們於禦敵大計毫無謀劃,隻知專權自恣。且高高在上,情況不明,所報皆道聽途說之辭。他們毫不負責地將城池要地委之於地方官,至於戰守之事則概不過問。他們堵塞言路,封鎖消息,言事者不納其說,請兵者不以上聞。
金兵連破州縣,日益向南逼進,淮北累有警報,而黃潛善等卻說這是寇賊李成餘黨,“無足慮者”。“北京破,議者以敵騎且來,而朝堂宴然不為備”,張浚率同列謁黃潛善等,“潛善、伯彥笑且不信”。建炎三年正月,金兵入淮陽,取徐州,破泗州。二月,下楚州(今江蘇淮安),陷天長,直逼揚州。當時高宗遣內侍鄺詢往天長軍視事,鄺詢得知金兵已至,慌忙奔還,告知高宗。高宗得報,大驚失色,急忙披甲乘馬,出門而逃,隻有五六騎相隨。“過市,市人指之曰‘官家去也!”俄有宮人自大內一湧而出,城中大亂,高宗與行人並轡而馳。時黃潛善與汪伯彥方共食,“或有問邊耗者,猶以不足畏告之。堂史大呼道:“駕行矣!”黃潛善、汪伯彥一聽,驚得魂飛魄散,相視倉皇,然後,“戎服鞭馬南騖”,拚命奔逃。當時軍民爭門而死者,不可勝數,“人無不怨憤”。“時軍民怨黃潛善刻骨”,司農卿黃鍔至江上,軍士聽說其人姓黃,以為是黃潛善,“爭數其罪,揮刃而前”,黃鍔正要辯明自己不是黃潛善,“而首已斷矣”。少卿史徽、丞範浩繼至,亦死。給事中黃哲方徒步奔走,一騎士挽弓射之,中四箭而死。左諫議大夫李處逛為亂兵所殺,太府少卿朱端友、監察禦史張灝,皆不知存亡。軍民們恨透了誤國害民的腐敗官僚。第三天,金遊騎至瓜洲,民未渡者尚有十餘萬,奔進墜江而死者近半。
宋高宗由瓜洲過江後,晝夜兼程,於第十一天,即2月13日駐蹕杭州。就是逃跑的路上,黃潛善、汪伯彥也仍然沒有忘記售其奸,他們與高宗計議,下詔尊禮已經死去的萬人唾罵的張邦昌,對張邦昌的兒子、兄長“悉令錄用”,以向金人討好。而對於李綱則欲進一步置於死地。高宗到杭州後,赦死罪以下,放還士大夫被竄斥者,但依黃潛善之言,卻要“罪綱以謝金”,隻有李綱不得赦免。
黃潛善等“猥持國柄,嫉害忠良。李綱既逐,張愨、宗澤、許景衡輩相繼貶死,憲諫一言,隨陷其罪,中外為之切齒”。早在過江南逃前,就有一些正直的官吏彈劾他們的賣國售寵之罪,但或被罷官,或遭斥逐,誰也奈何不得。宋室南渡,士民死傷無數,國庫金帑盡為敵有,從此偷安東南一隅,恢複無望,人們對黃潛善,汪伯彥更加痛恨,上自禦史諫官,下至布衣內侍,“皆劾奏之”。其中禦史中丞張澈疏劾黃、汪大罪二十,集中揭露了他們的罪惡。其大略謂;“潛善等初無措置,但固留陛下,致萬乘蒙塵,其罪一。禁止士大夫搬家,立法過嚴,議者鹹雲:‘天子六宮過江靜處,我輩豈不是人,使一旦委敵!’歸怨人主,其罪二。臼真、楚、通、泰以南州郡,皆碎於潰兵,其罪三。祖宗神主、神禦不先渡江,一旦車駕起,則僅一兩府舁致,傾搖暴露,行路酸鼻,其罪四。建炎初年,河南止破三郡,自潛善等柄任以來,直至淮上,所存無幾,其罪五。士大夫既不預知渡江之期,一旦流離,多被屠殺,其罪六。行在軍兵,津渡不時’,倉卒潰散,流毒東南,其罪七。左帑金帛甚多,不令裝載,盡為敵有,其罪八。自澶、濮至揚州,鹹被殺掠,生靈塗炭,其罪九。謝克家、李擢,俱受偽命而反進用,其罪十。潛善於王黼為相時,致位侍從,故今日侍從、卿監多王黼之客,伯彥則引用梁子美親黨,牢不可破,罪十一。職事官言時病者,皆付禦史台抄節申尚書省,壅塞言路,罪十二。用朝廷名爵以脅士大夫,罪十三。行在京師各置百司,設官重複,耗蠹國用,如以巡幸而置禦營使司,則樞密院為虛設,置提舉財用,則戶部為備員,罪十四。許景衡建渡江之議,擠之至死,罪十五。身為禦營使,多占兵衛,不避嫌疑,罪十六。敵人相跑,斥候全無,止據道塗之言為真,致引狼狽,罪十七。敵騎已近,尚敢挽留車駕,罪十八。盧益自散官中引為八座,遂進樞副;伯彥之客為起居郎,有罪補外,遂除集英修撰;二人朋比,專務欺君,罪十九。國家殆辱,不知引罪,罪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