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海邊回來之後,林君逸為了公司改組的事情每天都要很晚才能回來。
我不能為他分擔什麼,除了在起居室為他點上燈,等著他回來,為他衝上一杯熱牛奶……
今天林君逸要和歐陽伊凡談點事,讓我先接思思回家。思思剛一進家,便跑到書房輕輕推開門,張望了一下後,又在房間轉了一圈,坐在沙發上掰著手指一言不發。
我坐在她身邊,笑著摸摸她的頭。“思思想爸爸了?”
“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我把她抱到電話吧,指著重播鍵說:“以後想爸爸就按這個鍵,告訴他你想他了。”
她用力按了一下,仰頭看著我,一雙晶瑩剔透的水眸蕩漾著期待。
電話響了一聲便傳來林君逸的聲音:“冰舞。”
“爸爸!”思思一聽見他的聲音,興奮地喊著。“爸爸!”
響徹房間的呼喚,讓電波傳到的地方安靜得隻剩呼吸聲。
“爸爸,你什麼時候回家呀?我想你了!”
“爸爸很快就回去,思思想不想吃冰淇淋?爸爸買給你。”
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音。
“真的?!謝謝爸爸!”
那晚他很晚都沒回來,思思坐在沙發上一直等著,眼睛已經困得睜不開,卻怎麼也不肯睡覺。
“思思,爸爸很忙……別等他了。”
她跑到電話吧,又一次按了重播鍵,電話裏傳來漫長的等待音。
我剛想安慰她,電話竟然通了。
“喂!”聽見聲音不是林君逸,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我當急忙搶過電話。
“喂!君逸……”
“君逸在手術室!”是歐陽伊凡的聲音:“我在XX醫院。”
我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全世界都離我那麼遙遠。
思思拚命的搖我,和我說話,我一句都聽不見,耳邊都是巨大的轟鳴聲。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到的醫院。
站在手術室的門前,我傻傻地看著緊閉的門,看見那紅色的燈,就像看見不斷湧出的鮮血,看著看著,周圍變成了黑色,漆黑的就像是死亡。
我沒掉一滴眼淚,不是我足夠堅強,而是我連哭都不會了。
思思似乎明白了什麼,咬著嘴唇看著我,扯著我衣服的手都在顫抖。
“別擔心,君逸隻是胃病,沒有生命危險。”我已經分辯不出是誰的聲音,努力睜大眼睛看了很久,才發現歐陽伊凡站在我身邊。
我抓緊他的手,不停地問:“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他的胃病很重,在美國一直私人醫生定期為他檢查,控製病情。前段時間他胃病突然惡化,大夫勸他盡快做手術……可他最近為了公司的事,遲遲沒抽出時間。”
“他……為什麼什麼都不肯告訴我。”我的身體忽然變得好沉重,雙腿無力承受那重量,我累了,很累......
累得看不見人生的希望。
一聲怨恨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姚小姐,這次妳滿意了嗎?”
我回頭看著林爾惜,我隻是看著,一句話都沒有說,因為任何話都已經沒有意義。
歐陽伊凡將手搭在我的肩上,輕柔地說:“別想其他的事,坐下歇會兒吧。”
我點點頭,從林爾惜身邊繞過時看見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難以置信的盯著歐陽伊凡攬著我肩膀的手。
女人啊!為什麼總在失去了才發現自己錯失了最珍貴的……
手術室的門開了,一位外籍的醫生與一位穿著白衣的老人走出來,老人低垂著頭看不清樣子,隻看到深深的皺紋都刻在眉心。
“醫生,他怎麼樣?”我立刻放開思思的手,衝上去攔住醫生。他似乎不懂中文,但看我焦慮的樣子也能猜出來我問什麼,用英語回答我說:“我們剛給病人做了麻醉,準備手術!別擔心,手術會成功的。”
老人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我身後的思思,用英語和醫生交談,聽口氣應該就是林君逸那個百聞不如一見的爺爺。
他們談論的都是醫學術語,我無法完全理解他們的意思,隻大致聽懂醫生說他的病不太樂觀......因為他們家族有癌症的病史。
林洛槐停住腳步,握著拐杖的手不停地顫抖,他徐徐彎下的脊背上早已沒有了叱詫風雲的剛毅。
林爾惜快步上前扶住他:“爺爺,您身體不好,千萬別著急。”
醫生見他呼吸困難,也勸他不要擔心,說具體情況要等手術結束後做病理鑒定才能確定……
林洛槐很快恢複了鎮定,布滿皺紋的眼睛依然閃動著掌控一切的霸氣。“爾惜,你馬上去請世界上所有有名的腫瘤科權威。”
歐陽伊凡立刻說:“我去!”,匆匆離開。
“媽媽!”思思搖著我的手,眨著驚恐的大眼睛仰頭看著我:“爸爸怎麼了?”
我蹲在她麵前,拍拍她受驚的小臉,勉強擠出一點笑容:“爸爸累了,醫生說他需要好好休息。”
“哦!”她點點頭。
我指指走廊邊的椅子。“我們不要打擾他,在這裏等爸爸睡夠了出來,好不好?”
“好!”她爬上醫院的椅子,乖巧地坐在上麵。
我疲憊不堪地撐著膝蓋站起來,抬臉時正對上林洛槐淩厲無比的目光。他沒我想象中那麼蒼老,但比我想的滄桑,那雙落寞的眼睛寫滿飽經人世滄桑洗禮後的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