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幾樣,房客們全當聊大天,有吃有喝的,也就不覺著冷了。
且說另一邊,李元青跟李遠出了‘門’,兩人合計了下,覺著還是讓小二去找捕頭,他倆得去四方貨棧裏瞧瞧,加上黃大全,他們三個大男人,就算真的動起手來,也不怕。
可如果貿貿然的從後‘門’進,怕是不妥當,想了想,兩人還是決定從前‘門’,正大光明的進去。
冬季的街道,冷清又蕭索,大家都關‘門’休息了,這麼冷的天,沒事幹,誰會跑出來瞎晃悠。
李元青跟李遠走到四方貨棧‘門’口,李元青先扒在‘門’縫邊,往裏看了幾眼,畢竟是木質的大‘門’,也不像防盜‘門’,那般嚴絲合縫。
李遠見他看了半天,也沒吱聲,有些急了,小聲的催問道:“怎麼樣,裏麵怎麼樣了,你倒是說句話呀?”
李元青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心知,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是不能心急,也顧不得跟李遠解釋,便上前敲‘門’,故意提高了嗓‘門’,衝裏麵喊道:“黃掌櫃啊,天才剛剛黑,你咋就關‘門’了呢,我還要打些醬油呢,家裏等著燒魚,不買不行啊!”
黃大全身子一震,此時的他,已有些身不由已,因為這兩人已經把刀亮出來了。黑臉漢子,一隻手揪著黃大全的衣領,限製他的行動,蘭英也被他綁在一邊,一個娘們,綁也就綁了。而同來的另一個小眼睛男人,從自帶的竹簍裏,拿了隻布袋子,看樣子,是準備用來裝錢的。
其實先前他們把小六放走,那是有原因的,當時他們也沒亮身份,不可能叫黃大全他們發現,所以他們相信小六真的是去拿借欠款了。
可還沒等他進櫃台後麵拿銀子,‘門’板就被人拍的咚咚響。這兩人也不簡單,也是慣犯了,這樣的事,幹了可不止一兩遍。聽見有人敲‘門’也不慌‘亂’,黑臉漢子把刀拿到黃大全的腰後,在他耳邊威脅了幾句,便對小眼男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從後麵出來。
看著蘭英還被綁著,小眼男收了東西,又趕忙跑出來,把蘭英扛到後麵。
黃大全擔心蘭英有危險,畢竟是個‘女’娃子,這麼晚了,被賊人拿著,就是啥也沒發生,那傳出去也不好聽。
黑臉漢子嗬嗬一笑,拍著他的肩,道:“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快去開‘門’,該怎麼說,你自個兒明白,咱爺們都是在道路上‘混’的,你要是敢耍‘花’樣,小心你的命!”
黃大全趕緊表明自己的態度,“我明白,我知道,還請二位爺手下留情,”不是他膽小,他不過是識時務而已,蘭英還在他們手裏,這個時候反抗,不僅救不了自己,還會把蘭英的命也搭上。而且他也聽出,外麵敲‘門’的是李元青,還好還好,他們總算沒犯糊塗。
黑臉漢子壓著黃大全去開‘門’,小眼男就躲在後堂,如果前麵有什麼異常,他也能殺他個措手不及。
‘門’開了,一股子寒風撲進來,黃大全打了個冷顫。
李元青一眼就看見,黃大全身後站著的黑臉漢子,當下,便什麼都明白了,他回頭朝李遠遞了個眼‘色’,李遠也衝他點點頭。
見‘門’開了,黑臉漢子便拖著黃大全往昔後退,冷聲道:“你們既是來買東西的,拿了東西就趕緊離開,今兒掌櫃的身體有些不適,沒看見我正扶著嗎?隻管把錢擱在櫃台上,就走吧!”他說著話的同時,把刀子往黃大全腰上又抵近了一些。
李元青笑了笑,慢慢走進來,故作輕鬆的道:“哎喲,黃掌櫃咋還生病了嗎?我上午看你不還好好的嗎?既是生病,就該請個郎中看看哪,可不能把小病耽擱成大病了,”他回頭看了下李遠。
李遠趕忙附和道:“就是啊,現在天冷,要是病到過年就不好了,我家裏就有人病了,這不,正要去請李武大夫過來看病呢,他呀也忙,可還是應下了,正往我家趕呢!”
黃大全聽他們一唱一和,很快就明白了,這是要告訴他,已經有人去請李武了。
黑臉漢子肯定不是本地人,即使聽說過縣衙有捕頭,也肯定不知道這捕頭就叫李武,捕頭的名字可不是隨便‘亂’叫的。
見著他們越扯越遠,黑臉漢子急了,“你們到底要不要買東西?若是不買,就趕緊走,我們這兒還有事呢!”
李元青見他真急了,便道:“這位爺,我們也想買了東西主就走,可是我看了半天,這醬油擱在哪兒啊?我在這外邊找了半天也沒找見。”
古代的醬油自然不是裝在玻璃瓶子裏,擺在櫃台上賣。都是用大缸裝著,誰要買,就自帶器物來裝。除了醬油之外,像酒,醋,油,這些液體也都是裝在一大缸裏,隨買隨舀。
黃大全的店裏,自然也少不了這些東西,隻不過,都擺在櫃台後麵,十幾個懷抱大小的罐子,真是很難辨認。
李遠也道:“我們也急著呢,媳‘婦’在家裏等著醋燒菜,黃掌櫃,麻煩你快些把醬油跟醋打給我們,打好了,我們自然就走了。”
這時,小眼男不得不從後麵走出來,對黑臉漢子點了點頭。
黃大全心裏懸在半空,可如果自己不離這人遠些,就是李元青他們想救,那也是無從下手,想到此處,他轉臉討好的對黑臉漢子陪笑,“您看看,這……”
“去可以,但是你給我老實點,我們都是緡練家子,收拾你,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黑臉漢子低聲威脅他。
黃大全慌忙直點頭,感覺到身後的刀離遠了些,他暗暗鬆了口氣。
小眼男一直跟著他,同他保持三步的距離,既方便他拿東西,也方便他隨時出手製服他。
直到看見黃大全要打醬油,李元青才忽然意識到,他跟李遠什麼都沒帶,怎麼買啊?一等黃大全要裝醬油,他們就得‘露’餡。這可不行,他看了看那兩人手裏的家夥,又掃了一眼四周,看有沒有稱手的東西。
李遠起初還沒意識到這一點,直到看見黃大全掀開醬油缸的蓋子,直起身來要拿東西時,他猛的一個‘激’靈,突然高聲道:“慢著,你家的醬油是不是正宗醬油坊出來的,不行,我得看看,要不然摻了水,那味道可就變了。”他作勢卷起袖子,好像真的想去看看似的。
黃大全一改往日的和善,把蓋子一蓋,不服氣的道:“說什麼呢,我店裏的所有東西,就沒有假的,你愛買不買,別回頭到處去給我造謠,這罪名我可擔不起!”
李遠也生氣了,“嗨,我說你這個人,怎麼做生意的,我不過是隨口說說,你要是心裏沒鬼,你幹嘛要把蓋子蓋上,有本事你把蓋子打開,讓我瞧瞧,你不敢吧,不敢就說明真有問題,哦,你賣假貨!”
黃大全自然是比他還生氣,“誰賣假貨了,你把說清楚!”
“說就說,你以為我怕你呢!”李遠一邊嚷嚷,一邊乘著他們不注意,隨手就從身邊的麵袋子裏,舀了一大瓢麵粉,劈頭蓋臉,就朝黃大全扔了過去。當然了,看著好像是朝他扔的,其實是對著那小眼睛男人扔的。
李元青瞅準時機,跨前一步,抬腳就往黑臉男的手腕上踢去。他雖然沒練過武功,可常年在山上打獵,加之長年在田間地頭奔走,這‘腿’腳上的力道,還是不弱的。
“啊……”黑臉漢子一個沒防備,隻覺著手腕處一痛,手裏的刀也沒拿穩,啪!掉在地上。見他還想彎腰撿刀,李遠跟李元青都動了,重重一踢,將刀遠遠的踢開了。
黃大全反應也不慢,就在麵粉砸到小眼男的頭上時,他抄起手邊的秤砣,心裏一發狠,照著小眼男的頭,便砸了下去,隻聽見一聲悶哼,小眼男便歪倒在地上了。這是秤砣啊,可不是豆腐麵團,這一砸,肯定是頭破血流。
同時,小二帶著兩名捕塊,也趕了過來。看著店裏的一片狼藉,兩名捕塊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莊縣雖是小縣城,可近幾年以來,除了偶有小偷,幹些‘雞’鳴狗盜的事之外,大案件是沒有過的。如果這兩人真得手了,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黃大全顧不得喘口氣,扶著櫃台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蘭英還在後麵呢!也不知怎麼樣了。
蘭英倒也沒什麼大礙,就是被綁久了,手腕被繩子磨的紅腫,嘴巴也被堵上,導致呼吸不暢。黃大全給她解開時,她隻顧喘氣,連話都沒顧上說。
黃大全此時也不管前麵如何了,他給蘭英倒了杯水,有些歉意的道:“真是對不住,今兒的事連累你了。”
蘭英喝了水,漸漸平靜了,見他滿臉的自責,又覺著好笑,“你有什麼好對不住我的,是我自個兒大晚上的跑來你的店,這才碰上的,再說了,這樣的事,八百年也碰不上一回,好歹也是一次難忘的經曆,不虧!”
黃大全真是沒想到,她竟然還能笑的出來,她不是應該嚇的嚎啕大哭的嗎?
蘭英笑夠了,看他傻呆呆的盯著自己看,禁不住臉紅了。蘭英算不得頂漂亮的‘女’娃,臉不夠小,腰身不夠細,眉眼也不夠秀美,但評判一個人好壞,不是光看臉蛋長的是否美,而是每個人骨子裏的氣質。蘭英便是如此,她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株在風雨中綻放的薔薇‘花’,雖不完美,卻是最堅韌的。
“你們在這幹啥呢?”李元青也進到裏麵,他是見著黃大全進去半天沒出來,所以才進來看看。
凝滯的氣氛,突然被打破,黃大全急忙轉開視線,蘭英也趕緊低下頭,裝作查看這自己的衣服,有沒有破損。
李元青幹笑幾聲,“呃,你們慢慢聊,我先去外麵了。”
老賬房久等閨‘女’不回,他不放心,就把布店的‘門’關了,趕過來看看,正好碰上捕塊鎖了那兩個賊人,正準備押回衙‘門’去。他鬧不明白了,“這……這是怎麼了?”
李遠給解釋道:“沒啥,剛剛進來兩個小‘毛’賊,現在又給抓住了。”
老賬房聞言嚇的麵無人‘色’,緊張萬分的道:“那我家蘭英呢,她說了要來這裏的,她人呢?”
蘭英正好從裏麵出來,怕他擔心,就撿著不重要的情況跟他講了,當然,她被綁,還被賊人扛的事,肯定是不能講的。可即使這樣,老賬房還是嚇的不輕。
一個勁的埋怨她,這麼晚了不該出來,現在可好,遇上這麼大的事,萬一傳了出去,她還怎麼嫁人哪!自己心知肚明沒用,關鍵是人言可畏,誰知道外頭的人會怎麼傳。
蘭英自然是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但黃大全聽不下去了,“老叔,今兒這事都怨我,要不是虧了蘭英機靈,我這會隻怕腦袋都得搬家了,您要怪,那便怪我吧,別怨蘭英了。”
見著黃大全袒護自己,蘭英羞澀的笑了。
***
這天動靜鬧的這樣大,第二天,肯定是傳的沸沸揚揚,各種版本的都有,好聽的,難聽的,各占一半。可也因為這一出,黃大全對蘭英有了別樣的感覺,有時到了傍晚,他會擱下生意,跟到蘭英那裏去看看,幫著她收拾東西。
起初,兩人的關係也沒多親近,看上去好像隻是普通朋友,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麥芽他們卻看出來,黃大全對蘭英是不同的,這一點的不同,區別可就大了。
黃氏得到消息,自然是喜笑言開,她琢磨著再讓他倆比相處相處,等過了年,再跟蘭英家提親事,可想想,她又覺著不放心,便托田氏找老賬房探探口風,兩家大人,先口頭承諾下來,隻要他倆能繼續相處,兩家大人就不在為他們各自安排相親。
老賬房當然是一百個樂意,本來就中意黃大全,生怕他被別人家的閨‘女’看上,現在可好了,見著他跟蘭英相處的越來越親密,他比誰都高興。
入了冬,離過年也就不遠了。隨著大雪天的到來,這準備年貨一事,也是迫在眉睫。
下了雪,加上氣溫驟降,外麵都是冰天雪地,大河道也不能行船,客棧的生意也要歇歇。
李氏跟田氏提前回家,準備過年的事情,她們回去的時候,那馬車都被塞滿滿的,還是李元青駕著馬車,把她們送回去之後又快馬加鞭的趕回客棧。
批發市場的地,已經劃分了出來,縣老爺也將文書批了下來,除了銀子得籌集之外,剩下的事,就是等著過了年,‘春’暖‘花’開,冰雪消融時,再請工人修建。
不過,那也是明年的事。冬天是農家人最悠閑的時節,可以不用下地,就在家裏,守著熱炕頭,喝著小酒,欣賞外麵的冬日雪景。
到了臘月十六,李元青便收拾東西,準備帶著麥芽跟牛牛回老家過年。原本她是沒打算回去這樣早的,總不能把小二跟槐子留下,讓他倆看店,過年了,誰不想回家過年呢!
小二家裏沒什麼親人了,隻有兩個老長輩,是他爺爺‘奶’‘奶’,守著家裏的老房子。麥芽一想,與其讓小二回去那破房子陪老人家過年,倒不如讓李元青去把兩位老人家接來,反正客棧裏什麼都是齊的,他們隻管燒火做飯就成。
小二聽了她這話,感動的都哭了。他努力的掙錢,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讓他爺爺‘奶’‘奶’過上好日子。後來,又聽說小六家裏也有兩位老人,李元青他們一合計,幹脆都接到客棧裏,小六留下在縣城,黃大全也能回去過年了。再者說,四個老人家,加上小六跟小二,人一多,過年也就更熱鬧了。
當下,李元青便趕著馬車,去把四個老人家接了來,也不要他們帶什麼東西,隻管帶些穿的衣服就成。
聽說要來縣城過年,四個老人家歡喜極了,還是頭一次在城裏過新年呢!
麥芽也買了好些東西,都給備在廚房了。小六會做飯,糧食有了,他們想吃啥,自己燒也就得了。麥芽也擔心就算是大過年,可能還會有零星的客人,於是所叮囑小二,若是遇上有困難的客人,房錢該免的就免,反正大過年的,也不在乎那點錢,山不轉水轉,做生意就不能太死。
今年肯定還得叫上秦語堂也回去過年,但是麥芽也想了,既然叫了,不如叫上‘花’娘還有她家裏的兩個老仆一起。
‘花’娘倒是樂意的很,她的‘花’圃到了冬季,就是休眠期,所有的‘花’都在暖房裏擱著。但也因為暖房必須維持,所以王媽媽跟她老伴不能離開,兩位老人家也不想跑路,在家裏待著還暖和些。
‘花’娘本來於心不忍的,怕他們兩人在家太寂寞了,但是麥芽也說了,除夕那天,讓小二去請他們過來吃年夜飯,省得他們二老還在家燒飯。
安排好了客棧裏的事,麥芽帶上‘花’娘就準備回家過年去了。‘花’娘不願意空著手去,裏裏外外,又給每個人都買了份禮物,自然也少不了冬生他們的,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她給秦語堂買的一身新衣服。
秦語堂很少穿新衣,衣服總是洗舊了也不舍得扔。但是看著‘花’娘把衣服捧到跟前,滿心期盼的模樣,拒絕的話,溜到嘴邊,又溜了回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回了家,準備著迎接新年的到來。
到家的第二日,雖然天氣晴朗,可因為溫底低,冰雪也沒化掉,也虧得冰雪沒化,要不然到處都是融化的雪水,砍柴都沒處可砍。
李元青回家見著過冬柴禾不多,便跟秦語堂一起去後麵砍柴,陳二順也樂的跟他們一起,後來冬生也加入,幾個大男人,整日的四處背柴,累是累了點,可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沒有減少。
李氏跟麥芽在家也忙的不可開‘交’,鹹貨早都收拾好了,小豬也一早就處理了,現如今,除了幾隻下蛋的母‘雞’之外,院裏再沒別的牲口,倒是樂的清靜。
乘著天氣晴好,家裏的被子得曬曬,‘床’單也得洗一洗,畢竟個把月沒睡過了,上麵落了灰。
‘花’娘從回來的第一日起,就換了利落的衣服,以前的長裙,全都收了起來,衣服樣式跟麥芽的很相似,幹起活來最方便了。頭發也簡單的綁了個粗麻‘花’辮子,不再是以前繁瑣的樣式,就那樣隨意的斜在肩側。
秦語堂乍一看見她這副打扮,眼睛睜的老大了,半天都沒能移開視線。‘花’娘難得在他臉上看見震驚的神‘色’,也暗自高興不已,看來,他喜歡的都是村‘婦’打扮,這也沒啥難的,不就是做村‘婦’嘛,為了他,她連命都可以不要,做村‘婦’又算得了什麼。
要過年了,好些在縣城做工的人都回來了,家家都是一副大團圓的景像,就是可憐了李元木,爺三個守著冷家冷灶,別提有多淒涼了。
不說這事,李氏也不生氣,可一提起何秀,李氏氣的差點要犯心髒病。
幾天前,李元青把她提前送了回來,她看著大兒子孤苦伶仃的,怎能不痛心,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去了何秀娘家,小豹她也帶上了,想著何秀能看在孩子的麵上,能回家繼續過日子。雖然她不喜歡何秀,但親娘再怎麼著,也比晚娘強吧?李元木要想再找個媳‘婦’,倒也不是啥難事,可要想找個對兩個娃好的後娘,卻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天還刮刺骨的寒風,她拉著小豹,一路頂著冷風,等趕到何秀娘家時,卻吃了個閉‘門’羹,他們不在家,而且看那鎖上的灰塵,已經走了有一段日子了。
李氏找了個鄰家打聽,可打聽出來的結果,卻叫她心都涼透了。
原來何秀娘帶著何秀去隔鄰鎮住了,這去,也不是隨便去的,聽說是攀了個有錢的親戚。那親戚還來過何家一次,四十多歲的一個中年人,長的不算太醜,勉強看的過去。他家在鄰鎮做生意,做的糧鋪的買賣,‘挺’有錢的。可就是原配前年死了,這會正四處托人,想找個續弦的呢!
李氏聽到這,哪還猜不出何秀娘,打的是什麼主意。她謝過鄰家,一聲不吭的帶著小豹,又頂著風雪回了家。
李元木一直蹲在家‘門’口,眼巴巴的望著村口的方向,雖然他不說,但哪個男人不想自己媳‘婦’呢!就算何秀有一百個不是,可也跟了他好幾年,一日夫妻百日恩,這話不是隨口念著玩的,真是一個白天,一個夜晚,慢慢過下來的。
遠遠的看見李氏拉著小豹越走越近,而他們的身後,再沒別的人跟著。
李元木隻覺著從內到外,一片冰涼,他蹲在那裏,眼神呆滯,直到李氏帶著小豹走近,他也無知無覺。
李氏看著他的模樣,歎了口氣,道:“回去吧,她不回來就算了,娘以後再替你找個好媳‘婦’,離了她,咱們也得照樣過日子不是?”
小豹臉蛋凍的通紅,他看著爹爹一臉的頹廢,稚聲稚氣的道:“爹,娘不要咱們就算了,你不是還有我跟哥哥嗎,我們長大了,就孝順你,不孝順娘。”
李元木紅著眼眼,一把將小豹抱在懷裏,站起來,轉身往家裏去了。
過了幾天,何秀娘帶著幾個人來了李家,她是來討休書的。何秀隻有拿了休書,才能明正言順的改嫁。當然了,她知道李元木不識字,所以那休書是一早擬好了,隻要他按個手印即可。
李元木心裏憋著氣,看著何秀娘,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了,但想想,既然他們要休書,那便成全他們好了,人家都主動提出來了,他沒有理由不按手印。
隻一個手印,便結束了維係十年的婚姻,不是李元木草率,是他懂得覆水難收。不管何秀是一時被金錢‘迷’了眼,還是她早就想這麼做了。如果他此時死皮賴臉的不按手印,不願意休妻,換來的,肯定是何秀更深沉的怨恨,何必呢!心已留不住,人早晚也留不住的。
李氏知道這事以後,氣的在炕上躺了一整天。田氏跟鄭‘玉’輪流過來勸她,事情已經這樣了,她再氣,再上火,也沒用。回頭再把自己氣壞了,還不劃算呢!
等到麥芽他們回來,她心情才稍微好些。
‘花’娘跟秦語堂都到鄉下來了,為了避免惹來閑話,秦語堂住到田家了,田家有空屋,‘花’娘就跟李氏睡一個炕,她倆晚上一聊都能聊到大半夜,不是一般的親近。
臘月二十三是掃塵的日子,如今家裏人都回來了,大家一起動手,忙是忙了點,但心情是愉快的。
牛牛沒過周歲,家裏有了白事,這周事自然是不能過了。到了臘月二十八,田氏跟鄭‘玉’在家忙活一上午,請他們都去吃飯,就說幹脆幾個小娃,一起熱鬧熱鬧,一家人團團圓圓,每天還不都跟過節一樣。
到了臘月二十九,貼對聯的,烀鹹貨的,炒瓜子的,全都忙活開了。
今年村裏人的日子比往年好過多了,過年家家戶戶飯桌上也能多幾樣菜。村裏有幾個公用的魚塘,快到除夕時,林德壽叫上大家夥,一塊去起魚塘。那場麵可不是一般的熱鬧,全村老老少少上百號人,年輕的男娃們,也不顧寒冷,卷了‘褲’‘腿’,便下了水去。
起魚塘,可不是將魚塘裏的水全都抄出去,隻是在塘中間搭個水壩,大家拿了水盆,把水從這一邊舀到另一邊。雖然工程量較為浩大,但人多嘛,幾十號的人,同時幹活,那速度也不比‘抽’水機遜‘色’多少。
這裏頭自然也少不了李元青跟冬生,秦語堂幹不出卷‘褲’‘腿’下水逮魚的事,他還想上山去采些‘藥’草,回頭好給田氏多備些‘藥’草。‘花’娘不放心他一個人上山,自然是得跟著。這樣也好,給他倆多些單獨相處的機會,也能多多增進感情。
魚塘裏的水抄完了,還剩些水就不用抄了,也抄不起來。水淺了,就能看見魚在淺水裏撲騰的身影,這才是最叫人‘激’動的豐收景象。
撈上來的魚,按著人頭,論斤稱,每家都分些,留著正月裏煮新鮮的魚湯喝。
起魚塘,整整鬧了兩天,緊接著,還有些村民趕在過年前殺豬賣‘肉’,宰牛的也有,羊‘肉’就更多了。他們趕著板車,走街串巷的賣。
臘月二十九的傍晚,也就是除夕的頭一天,李元青也閑了下來,麥芽便把牛牛‘交’給他抱著。她拿了包袱,出了‘門’,往村裏去了。
路上碰到不少相熟的人,進了村,更是遠遠的就看見黃大全正在大‘門’外,拿了大掃把,清掃‘門’前,見著她來了,笑嗬嗬的打著招呼,“是麥芽啊,這都快天黑了,你出來幹啥呀?”
麥芽看他笑的滿麵‘春’風,有意的說道:“我不幹啥呀,之前我托蘭英給大‘花’跟小‘花’一人做了件新衣裳,現在拿來給她倆試試,若是不合適,我還得找她改呢!”
黃大全仍是笑著,不經意的道:“蘭英做衣服都是按著尺寸做的,隻要你給的尺寸沒錯,她肯定不能做的不合適。”
麥芽挑了眉,道:“喲,這還沒娶回來,就急著要替她說話,幹脆早些娶回來得了,我們還等著喝你的喜酒呢!”
黃大全一張臉刷就紅了,要不是麥芽提出來,他還沒意識到,自己是在替蘭英辯解。自從上次的事件之後,有段日子,他也沒鬧明白,自己對蘭英究竟是啥感覺,說不清,道不明,有些懵懵懂懂的。
黃氏抱著也不知是大寶還是小寶,從大‘門’裏,走出來,想必她是聽見麥芽講話的聲音,才出來的,“麥芽啊,不光是喜酒得喝,這媒人酒也少不了你的,回去問問你娘,如果她不想當媒人,那便是你當了,你大全哥的事,還得麻煩你們多費心,誰叫你們離的近啊!”
麥芽訝異道:“嬸,我咋會做媒人,我連三書六聘都不曉得,咋能做大全哥的媒人,他跟蘭英的事,隻要我能幫上忙的,你盡管說就是了,不必說那些客套話。”她停頓了下,又道:“不過啊,我看這事得抓緊,嬸,你還沒見過蘭英吧?”
黃氏搖搖頭。她這些日子都沒空進縣城,家裏這兩個麻煩‘精’把她纏的‘腿’都挪不了,哪還能進縣城。
麥芽道:“蘭英是個有主見,心地善良,會說能幹的好‘女’娃,自己還在縣城了間布莊,嬸啊,這樣的好‘女’娃,大全哥若是不抓緊,讓別人搶了去,到時你連哭的地方都沒呢!”
黃氏本來就擔心大全年紀大了不好找,如今聽著麥芽這樣講,怎能不‘激’動,“說的對,你說的太對了,今年正月初一,我就讓大全帶上東西,到蘭英家去。”
黃大全不樂意了,“娘,你說啥呢,我跟她連親事都沒定,大年初一就到人家裏去,這算個啥?”
黃根據本沒聽見他說啥,一拍大‘腿’,“對了,我差點就給忘了,剛剛大全他爹還準備把那半隻羊跺了過年吃呢,我看也甭吃了,回頭帶給蘭英家,初一縣城的店子都沒開張,還能再帶些什麼呢!”黃氏一邊琢磨,一邊往家裏去了,看樣子,她是把初一當成提親了。也是,按著常理,正月裏走親戚,都是按著親疏遠近排的。
黃大全事聽著黃氏嘮嘮叨叨的說個沒完,無奈的對麥芽道:“這下我耳根子又清靜不了了。”
麥芽噗嗤笑了,“你呀,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明明心裏想的很,嘴上卻不肯說,行了,不跟你瞎掰扯了,我先去林大姑家送東西呢!”
“噯,那你去吧,等會早些回家,”黃大全一直目送她進了林大姑家的‘門’,直到瞧不見她的身影,才繼續掃地。
自從去了縣城,麥芽就很少往林大姑家這邊跑,但林大姑的豆腐生意做的也有了起‘色’,不再是以前零星的小作坊,偶爾忙的時候,她還會雇來村裏有空閑的小媳‘婦’幫忙。
大‘花’現在也是大姑娘了,也能幫著她娘幹些活,以減輕林大姑的負擔。
林家的‘門’半開著,麥芽推‘門’伸頭進來,試著喊了聲,“大‘花’?小‘花’?”
因為要過年了,林大姑自然也得歇一歇,所以豆腐坊裏的東西都收拾幹淨,該碼的碼起來,該收的收起來,豆腐坊看上去也幹淨多了。
“麥芽姐?”大‘花’從院裏跑出來,語氣中滿是驚喜。
“你是大‘花’?”麥芽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著眼睛亭亭‘玉’立的‘女’娃子,秀氣的麵容,修長的身段,雖然還沒長開,但是也能依稀看出再過幾年,一定是個漂亮的‘女’娃。難怪人家都說‘女’大十八變,古代的‘女’娃都早熟,十二三的‘女’娃,也是一天一個變化。
大‘花’跑過來,親熱的握住麥芽的手,“麥芽姐,我都好久沒看見你了,聽說你回來了,我正準備今兒去瞧瞧你呢!”
“我也是很久沒看見你了,”麥芽對她的突然長大,還有些不適應,被她拉著,就更不習慣了,以前的大‘花’,不過才到她肩膀,現在已經跟她差不多高了。
大‘花’把她拉到院子裏,小‘花’正在院子裏曬被子,她也長高了,好像幾年前的大‘花’。小‘花’看見麥芽也歡喜不已,趕忙回裏屋,抓了些瓜子‘花’生,擺到盤子,拿給麥芽。
麥芽被她倆的熱情‘弄’的有些局促了,再看看收拾一新的院子,心想這兩個‘女’娃,真是長大了,知道要幹家務活了。麥芽看林大姑不在,便問了她倆。
小‘花’道:“我娘去挖菜園了,就在屋後,您要找我娘嗎?那我去叫一聲。”
“別別,別叫了,別耽誤你娘幹活,我是來給你們送衣服的,”麥芽將包袱打開,‘露’出裏麵鮮亮的兩件小棉襖,“喏,我看著要過年了,擔心你娘沒時間給你倆做新衣服,正好牛牛也要做,便給你倆也一人縫了一身新衣服,快來試試,看合不合身,先前我沒想到大‘花’長這樣高,也不知道這衣服合不合身。”
小‘花’看見新衣服,又蹦又跳,高興壞了,大‘花’雖然沒吱聲,但眼裏的喜歡也是掩蓋不住的。
大‘花’畢竟懂事些,她略帶害羞的道:“我娘也說給我們做衣服的,就是忙著準備過年給耽擱了。”
麥芽把衣服遞給她倆,“我給你們做不也是一樣的嗎?也沒‘花’多少錢,盡管穿吧,哦,還有每人的一雙新鞋。”
大‘花’身架瘦,可能也是蘭英做衣服的時候想到,十二三歲的‘女’娃子長的快,所以這棉襖在長度上,放了一些,大‘花’穿著正合適。小‘花’的衣服略帶大了些,裏麵加件厚的,還是可以撐起來的。
麥芽笑眯眯的看著她倆試穿衣服,反正過一兩年,大‘花’的衣服也成了小‘花’的,也不算‘浪’費。
林大姑扛著鐵鍬從後‘門’進了堂屋,聽見屋裏有說話的聲音,她隔著老遠,便問道:“大‘花’啊,是誰來了?”
小‘花’聽見她的聲音,高高興興的跑出來給她看自己穿的新衣服,“娘,你快看,麥芽姐姐給我跟大姐一人做了一件新衣服,你瞧瞧,好看不?”
林大姑見著麥芽也站在她倆身後,不好意思的道:“哎喲,咋能讓你破費呢,她倆也不缺衣服穿。”
麥芽笑道:“不過是兩件衣服嘛,也沒‘花’多少錢,大‘花’跟小‘花’都長大了,過新年也該穿新衣服,‘女’娃子,該打扮的時候,當然得打扮了。”她走過去‘摸’‘摸’大‘花’的辮子,“既然東西送到了,我也該回去了,大姑,年三十晚上我再來給你拜年,初一你們要是不走親戚,那也一並都到我家去,到時候,咱們一起熱鬧熱鬧!”
林大姑笑嗬嗬的應下,“好好,我們一定去,”見著麥芽要走,又跑去廚房,拿了足有好幾斤千張給她,叫麥芽拿回去燙鍋子吃。
大‘花’一直把麥芽送到往田家去的路口,麥芽直說讓她回去,雖然天有些黑了,但離的又不遠,送來送去的,倒是把簡單的事變複雜了。
林虎不曉得剛剛從哪回來,正準備要進家,看著麥芽,便親熱的喚了她一聲。
大‘花’看見林虎,小臉刷一下就紅了,羞赧的低下頭,扯著自己的衣角。大‘花’出來時,忘記把身上的新衣服換下。林虎眼睛掃到她穿新衣的模樣,眼神有了一點點的不自然。
麥芽看林虎風塵仆仆的樣,笑道:“你這是去幹啥了,明兒就要過年了,還不在家多幫你娘幹幹活?”
林虎跟麥芽相處時間‘挺’長的,見著她就很親切,“我去幫孫夫子收拾屋子了,順便也請他到我家過年,外麵冰凍上的厚,別的地方他也不方便去。”
這幾年孫老夫子過年,都是在村民家裏過的,他也別啥別的親人,“是該請,明兒我也讓牛牛他爹去請夫子,等在你家過了年,便叫他到我們家去。”
林虎點點頭,“明晚我去給你們拜年,還有田嬸家,都要去拜年的,”林虎雖然是在跟她說話,可眼睛卻時不時的瞄向大‘花’。
麥芽瞧出他倆之間的小九九,故意輕咳著道:“拜年的事,那得等到明天,你若是沒別的事,明兒早上幫著大‘花’把她家的‘門’對子貼了,你總不能看著大‘花’去幹這事吧?”
大‘花’聽她這樣講,嚇了一跳,直擺手,“不用不用,‘門’對子有我娘貼呢,不用幫忙。”
麥芽卻不理她的拒絕,隻看著林虎。
林虎被她看很不自在,但想想也是,他家還有老爹在,可大‘花’家就她們母‘女’三人,確實怪可憐的。想到此處,他用力點點頭,“成,那我明兒一早就去。”
大‘花’咬著嘴‘唇’,有些無措。麥芽回頭輕笑著對她道:“沒啥不好意思的,不過是,貼個‘門’對子嘛,那‘門’頭上的橫聯,你們也夠不到,林虎個子高,讓他去貼吧!”林虎最近一年身高也是突飛猛進,都快趕上李元青了,再過個一兩年,隻怕比李元青還要高。
說好了這事,麥芽才跟大‘花’告了別,往家去了。
前幾天下的雪,暫時停歇了,但因為溫度較低,那雪還沒有完全化掉,到了太陽落山時,便結了一層冰凍,人走在上麵嘎吱作響。
小溪溝的水就是在最冷的時候,也不會結冰。麥芽走在小溪邊,還能聽見溪水嘩啦啦的流淌聲。
她抬頭看向家的方向,那裏亮著微弱的燭光,有那麼一瞬間,她有了錯覺,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現實,還是夢境,如果是夢境,就讓她永遠也別醒來吧,有夢可做也件幸福的事。
遠遠的,麥芽看見,田家路口的位置,站著個黑影。
李元青擔心她一個人走路不安全,就一直在大路上等著,隻要她走上大路,他就能看見了。
見著麥芽往家來了,他迎上去,不無擔憂的道:“咋去了這麼久,若是再不回來,我就要去村裏找了。”他握住麥芽的手,感覺她手冰冷的沒有溫度,便趕緊將她的手塞進自己的懷裏,渡些溫度給她。
鼻間嗅到熟悉的氣息,麥芽舒心一笑,嬌聲道:“跟林大姑說了會話,又遇上大全哥跟林虎,一人說幾句,就給耽擱了,其實現在也不算晚啊!”若是按著現代的時間估算,這會不過才七點鍾吧!
李元青看她縮著肩,伸手一攬,便將她抱在懷裏,一塊往家走了,邊走邊提醒她道:“這要是擱在夏天的確不晚,可現在是冬天啊,萬一碰上野狗野貓啥的,嚇也能把你嚇死了。”
‘花’娘跟秦語堂不知是出來散步,還是專程出來接她的,也在不遠的地方站著。
慢慢走近了,李元青放開攬著麥芽的手,改為牽著她。
麥芽看著他倆站在那,吃驚道:“不是吧,你倆也出來接我了?難道還真怕我丟了?”
‘花’娘俏皮的笑道:“不是怕你丟了,是怕你被拐了去,李元青可是把你當個寶一樣的看,我們當然也得幫著一塊看啦!”
秦語堂斜她一眼,眼神略帶不滿。‘花’娘卻冷哼了一聲,把頭轉開了去。
麥芽跑過去,拉著‘花’娘的手,笑道:“就是拐,也是往家拐啊,今晚的月亮這樣美,不如讓秦大哥把你也拐去散散步吧,也別去遠的地方,那小溪邊就‘挺’好的,離家也不遠,如何啊?”
‘花’娘自然是滿心歡喜,她巴不得跟秦語堂在月光下散步,享受二人世界呢!可秦語堂不幹了,“早些睡吧,明兒一早,還有好些事情要忙,外麵也‘挺’冷的,誰大晚上的沒事跑出來瞎晃!”
‘花’娘聽他這話,很不高興,隨手一指道:“誰說沒人出來晃,那不是人嗎?還是個趕著馬車的呢!”
“啊?馬車?”
麥芽跟李元青都不約而同的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還真的是一輛馬車,看那趕車人喝馬的聲音,還是個‘女’的呢。
這大晚上的,又都臘月二十九,難道是趕著回家過年之人?
就在他們愣神之時,馬車就已到了跟前。李元青急忙伸手把麥芽拉到一邊,生怕她被這突如其來的馬車碰著。秦語堂也不由自主的伸手拉了‘花’娘一把,卻正好與‘花’娘伸過來的手相碰,他麵‘色’有些尷尬,又匆匆收回手。‘花’娘偷偷笑了,果斷抱住他的胳膊,叫他想躲也躲不開。
“籲籲……”‘女’車夫動作熟練的拉住韁繩,那馬兒便乖乖的停下,正正好停在麥芽他們跟前,“請問,這裏可是榆樹村?”她聲音清脆爽朗,如空穀幽蘭似的好聽。就是長相不大能看清,隱在夜‘色’之中,顯得神秘莫測。
這大晚上的,看見陌生人,即使是個‘女’的,也不可不防。李元青拉著麥芽退後兩步,防備的盯著來人,“你是誰?找榆樹村做什麼?”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沒回答,還反問我兩個,這不公平,我找榆樹村自然是有我的用意,我跟你們又不熟,幹啥要跟你們講!”她把頭一扭,竟然跟他討價還價起來。
麥芽聽她聲音裏並無惡意,再者說,她一個姑娘家都不怕天黑走夜路,他們這裏有四個人,而且離家又近,隻要大喊一聲,家裏人馬上就衝出來了,相比之下,倒是顯得他們膽小了,“姑娘,這裏就是榆樹村,不知你來這裏是要找誰?”
“這裏真是榆樹村?太好了,”‘女’子利落的跳下馬車,“那請問一下,你們村裏是不是有個叫孫夫子的老人家,他是住這裏嗎?”
李元青又要問了,“你為何要找孫夫子?你認得他?”
‘女’子被他問的不耐煩了,可又怕他們不給她指路,隻得照實說道:“我爹讓我夫子送些年貨,本來是上午就出發的,可在路上耽擱了,一直走到現在,你們快告訴我,他住在哪裏,我也好把年貨送去。”
麥芽怎麼看她都不像壞人,年紀頂多十五六歲,雖然不太能看清長相,可還是能瞧出,是個漂亮靈氣的‘女’娃子,“夫子就住在村裏的祠堂,從這裏一直往前走,到了路口往右拐,學堂‘門’口掛著‘門’牌,若是還不認得,問問村裏人就行,現在還不算晚,村裏大部分人,也都還沒睡覺,你肯定能問到。
‘女’子大概是覺著麥芽很夠意思,講的這樣清楚,於是抱拳道謝,“多謝這位姐姐相告,我叫木香,咱們山水有相逢,告辭了!”隻見她腳步輕盈的跳上馬車,揮動馬鞭,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那馬兒便撒開蹄子,狂奔而去。
‘花’娘感歎道:“真像個‘女’中豪傑,這姑娘肯定習過武,說不定還是個武林世家出來的呢!”
麥芽很同意她的看法,“肯定的,你瞧沒瞧見她上馬的步子,真快!”
秦語堂涼涼的道:“她是鄰鎮一家小飯館的掌櫃,菜燒的不錯,好像沒聽說她會武功。”
麥芽驚訝道:“啊?不是吧,看上去像個俠‘女’,卻竟是個廚娘?”
秦語堂道:“廚娘怎麼了,聽說她做的菜,連皇帝吃過都念念不忘呢!”
這話說的此時聽來,似乎有點過了,但事實如何,卻是天知地知,日後自知。
回到家,‘花’娘便去李氏屋子睡覺,麥芽也跟李元青回了房,看著炕上熟睡的小牛牛,麥芽隻覺著心是滿滿的,再沒有比看著自己的小娃熟睡,更叫人幸福的事了。
李元青‘插’好堂屋‘門’,進了屋,見她坐在炕沿邊上,一動不動的看著牛牛睡覺,打趣道:“天天看著,還沒看夠嗎?那要不咱們再生幾個,叫你每時每刻都看見,總有你看到煩的時候。”
麥芽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你怎麼知道現在我的肚子裏,就沒有呢?”
“娘子,你有了?”李元青一把衝過來握住麥芽的手,滿臉滿眼的歡喜。
麥芽被他*辣的視線,看的臉紅了,微微點點頭。她也是前兩天剛知道的,隻是覺著月例遲了,先前也沒在意,倒讓秦語堂看出來了,他把了脈,自然是確定無疑。
李元青萬分感慨的將她攬進懷裏,“娘子,謝謝你!”
麥芽靠在他懷裏,笑的安然愜意,“元青,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嗯?是什麼事?”李元青的聲音透著慵懶的睡意,麥芽即使沒有抬頭去看,也知道他此時肯定是閉著眼睛。
“我愛你!”
李元青豁然睜開眼睛,低下頭去,在她額間親了親,“傻瓜,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愛我,就像我愛你一樣。”他輕撫她的小腹,再過幾個月,那裏即將有個新生命誕生,是他們愛的凝聚,也是生命的延續。
麥芽在他的‘吻’著慢慢閉上眼睛,神思飛出屋子,飛往青山綠水間。
猶記得,那一天,她蹲在小溪邊,偷偷扒開草叢,看見他的身影,在朝陽的拂照下英姿‘挺’拔,俊朗不凡。一切的姻緣,從那一刻開始,就已纏繞了,再也分不開。
等到朝陽再度升起,又是一個新的開始,新的一年來了,往複循環,不止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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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之後,謝文遠的官終於坐到盡頭,因為貪汙受賄,下了大牢,官職財產,一並充公沒收。宏桂芹雖然氣他,恨他,卻沒有背棄他,獨自支撐起謝家,贍養謝家二老。沒辦法,人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就算是看在孩子的麵上,她也不能一走不了之。
同年六月,秦語堂終於跟‘花’娘成婚,秦語堂本就是個心‘性’冷淡之人,對‘花’娘也隻比對旁人熱絡三分,可就算是三分熱絡,‘花’娘也滿足了。人的一生,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已經很不容易的事,如果要求太多,便是太貪心了。
也在同一年,黃大全跟蘭英的孩子出生了,是個帥氣的小男娃,蘭英一心想生個‘女’娃,瞧見生出個男娃,失望極了。黃大全一邊哄孩子,一邊哄媳‘婦’,直說,來日方長,來日方長。
田家二叔,一直杳無音訊。還是在麥芽跟李元青進縣城開客棧的頭一年,他們意外的收到田和菊從縣城送來的書信,請他們到京城去,跟她團聚。田貴一直幻想著有朝一日,能飛黃騰達,現在願望達成,自然是歡歡喜喜的收拾了東西,投奔田和菊去了。可這一去,就再沒回來,是生是死,是富是貧,無人得知。
批發市場,在麥芽全新的經營模式管理之下,漸漸演變成方圓幾百裏之內,最大的貿易集中地。同福客棧也受了批發市場的影響,生意蒸蒸日上,沒幾年就開了分店,在各處城鎮都能見到同福客棧的身影。
林虎最爭氣,寒窗苦讀好幾年,得了個舉人頭銜,又過了幾年,老縣令辭官,這縣令一職,便落在林虎頭上。就是可惜了,他做了縣令,跟大‘花’的距離遠了。大‘花’終究隻嫁了個老實巴‘交’的農家漢子,生活平淡卻也安穩。
麥芽的生活還在繼續,她要看著牛牛跟他的弟弟妹妹們,慢慢長大,伴著李元青一起變老,上一世,她沒活夠,這一世,老天補給她了,補的完美無缺。
如果哪天,她魂歸地府見著閻王爺,一定得好好拜謝他。
此生得到一心人,自此白首不相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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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木香是輕煙下部劇的‘女’主,而且麥芽的故事並沒有真的結束,你們會在新書裏再度看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