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很大,城牆上的人卻是仿佛感受不到半分勞累,依舊是幹的熱火朝天,一副欣欣向榮的場景。
大部分的流民如今都歸了家園,餘下的一小部分則是領了這個修葺城牆的差事,在城裏混一頓飽飯。
因此,城外的帳篷依舊在,規模小了許多罷了,更惹眼的是排列的整整齊齊的軍隊營帳。
義診的帳篷也搬到了軍營旁邊,隻不過裏麵的大夫每天都會換上一波,常駐的方家人已不在,餘下的都是豫州城的大夫們。好在如今災民已走的差不多,餘下的這些大夫也能應付的過來。
白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身上但凡露出來的皮膚都黑的發亮,如今他監管著修葺城牆的事務,整日的風裏來雨裏去的,卻是一點兒都不覺得累,他大伯去了,是因為赤水縣而去,家裏還有幾位叔伯皆是如此,看起來白家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沒落了,卻是換來了後輩們的功名。
皇帝待白家不薄,白家的子弟但凡在救災中有所貢獻的,個個都是厚賞,加官進爵,白家並不會因為人丁的消亡而這麼沒落。
以德傳家,習得武藝保家衛國,先人們的諄諄教誨刻在每一個白家二郎的心中,能有今日的局麵,可謂是沒什麼好遺憾的了,隻要繼續努力,白家的這一代二郎可以取得先輩們從來未曾獲得過的榮譽,讓祖先含笑九泉。
抬頭望著快要完工的城牆,白愷心中滿滿的豪情壯誌,背後是軍營,將這一段城牆修葺完工之後,他就要隨著將軍去其他地方建功立業了。
心頭有些不舍,這是他的家鄉,如今卻是快要離去,除了滿心的興奮之外,總是會有一些不舍的,舍不得家中的長輩,舍不得……老房子好像已經被水給衝沒了,想到這裏白愷不由得苦笑一下,另一道身影不由得浮上心頭。
隱隱的一疼,隨即狠狠的壓下去,大伯母說的沒錯,他與她之間隔了一道鴻溝,如今他是官身,她的出身卻是不清不白,即便他想給予她照顧,她卻是有另一番的誌向。
那樣的一個女子,誰又忍心委屈她做妾?他與她終究是有緣無份,不知道是誰有福氣與她攜手白頭。
旁邊一陣吵鬧聲將白愷從恍惚中驚醒過來,定睛一看,義診的帳篷那邊圍了不少的災民,這會兒正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做什麼,那情形卻是有些肝火上升,要幹群架的味道,白愷連忙招呼了手下一聲,往那邊奔去。
“陪我爹的命來!庸醫!”
一個漢子大聲嚷嚷著,白愷擠開人群便瞧見一大群人披麻戴孝的在帳篷前大哭大鬧,七八十歲的楊老大夫被一個紅臉漢子拎著衣領臉憋的通紅。
旁邊幾個大夫站著,手足無措,幾個學徒上前去攔,被旁邊的幾個人揍的鼻青臉腫,而圍觀的則是一幹來瞧病的病人。
地上,一個擔架上被白布掩蓋了一具屍體,隱隱的發散出腐臭的味道。
人群瞧見官兵來了,紛紛的退讓開來,卻是不肯走遠,站在一邊冷眼瞧著,白愷隨手抓住一個瞧熱鬧的人問道,“怎麼回事?”
那人瞧見抓他的是個軍官,諾諾道,“咱們正在這兒排隊等著治病呢,就瞧見這群人抬了屍體來,說是楊大夫治死了他爹。”
瞧來這個也是不知道事情經過的,前麵越鬧越不像話,白愷撥開前麵的人喝道,“讓開!”三兩步跨進去,扯開那漢子,楊老大夫捂著嘴咳個不停,臉上身上都被抓撓出許多的傷痕。
那漢子見來了官兵,也不懼,惱怒的叫道,“大人!這庸醫治死了我爹!我要他一命抵一命!”
幾個婦人大哭著上前來抓撓,白愷本還想好言相勸,沒想到眼前卻是些個無賴的貨色,大手一揮將那幾個婦人推開,喝道,“滾開!等本官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再鬧就將你們扔大牢裏去。”
眾人被他喝的一愣,雖然還是哭個不休,卻是不敢再上前,唯有那漢子厲色道,“大人這是要給這庸醫撐腰麼?我今日若不能為我爹報仇,便死在這裏!”
白愷眼珠子一瞪,他這些日子沒少幹殺人的事兒,身上自然不少殺氣,“庸醫也好,你們委屈也罷,這兒是什麼地方?容得你們吵吵鬧鬧?要伸冤去官府,軍營麵前,誰再鬧事格殺勿論!何況,如今豫州城有明令,一旦死人,皆要立即焚燒,你等知令不行,是為何罪?”
這就吩咐要將那屍體拉去燒了,誰知道一幹披麻戴孝的人聞言便瘋了一般撲了上來,叫道,“這狗官是跟這庸醫一夥的!就想燒了屍體死無對證!咱們跟他拚了!”
亂哄哄的一片,白愷隻覺得眼前一花,好幾個人直奔他來,連忙抽出腰間的劍要抵擋,卻是感覺到後腰一疼。
人群尖叫一片,如驚鳥四散開來,白愷奮力將刀揮舞出去,將身前的人檔開,扭過頭,身後的人早已跑開了,使手摸了一把,滿手的粘膩。
這鬧事的人個個皆是平民,沒什麼能耐,雖然士兵有些損傷倒也不大,鬧事的人三兩下便被製服,使繩子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