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逃學兩少年(下)(2 / 2)

沈適悄然打量著對方,卻發現眼前這人沒有那種嗜殺的戾氣,舉手投足反而給人一種磊落之感。見那人朝少年頷首並吩咐少年去準備大比,沈適趕緊上前一步,自報家名:“在下沈適,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厲行。”那人朗笑道:“沈二公子這時候應該在國子監吧?尊師常與家父說起你,我也遠遠見過你幾麵,可惜一直沒機會結識。”

沈適一臉困窘地把自己怎麼被懷璋拉出牆外、怎麼來到武學的事和盤托出,卻沒察覺厲行在聽他說出懷璋的名字後臉色變了變。

等沈適說完,厲行才問道:“懷璋那小子跟你一起來?他在哪?”

沈適發現厲行這語氣熟稔無比,頓時有些詫異:“厲兄與懷璋認識麼……”

厲行沉著臉撇清:“不認識!”

這話明顯帶著絲賭氣意味,沈適再怎麼愚鈍也不會信以為真。他轉頭指了指沙盤所在方向:“懷璋在那邊。”

那邊熱鬧依舊,懷璋也擠到了離沙盤最近的位置。他撩起了袖子,伸手在沙盤上方比比劃劃。眾人本就吵得火熱,哪曾發現懷璋根本不是武學的生員,聽他插嘴,登時你一言我一語地與他爭辯起來。見有人理會自己,懷璋說得更為興高采烈——可惜他根本沒有修習過兵法,自然敗得慘烈。

可懷璋是誰?他天生就有種不服輸的勁頭,別人批了他一遍的話他立刻記得牢牢的,轉頭逮著誰犯了一樣的錯就甩回去,來來往往倒也吵得起勁。

厲行繞到後邊,一把拎起樂在其中的懷璋,咬牙道:“你小子來做什麼?”

眾生員一見厲行,頓時靜了下來:“厲師兄。”

懷璋正想罵人,一聽這聲音有些耳熟,連忙回頭:“喲,大厲啊,你怎麼也在這兒?”即使被揪著袍領,他依然嬉皮笑臉。

厲行臉徹底陰了,一鬆手把他扔到地上:“給我回你的國子監去!”

懷璋揮揮手說:“大比快開始了吧?不用招呼了,快去吧快去吧。”

“吳懷璋!”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這就走。”懷璋隨意正了正衣領,轉頭要走,腳步卻突然頓住:“咦!厲老頭怎麼來了!”

厲行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卻連半個人影都沒見著。這才想起自家老爹應當在兵營才是,怎麼可能在這兒?可再回頭,已經找不著懷璋的蹤影了。

大比在即,他也唯有陰著臉前往大比的地點。

另一頭,懷璋拖著呆愣著的沈適躲到了一邊,瞧著四下搜尋的厲行哈哈大笑。他估摸著厲行也沒有空閑再來逮自己了,於是大搖大擺地拖著沈適跑了出去,口裏還沒閑著:“武學可比國子監有趣多了,對吧?可惜有些人就是心胸狹窄,一刻都不許人多呆。”意有所指地瞥了正耍著□□的厲行一眼,懷璋抬頭四望,然後指著校場邊的矮圍欄說道:“走!上那兒!不僅看得遠,還很涼快。”

一到高處,整個校場都收歸眼底。校場兩旁栽滿翠竹,竹枝交錯,風一起便沙沙作響。而那黑壓壓的一群生員聚集在北端,齊齊等候校尉訓示。

出奇的是,這武學大比還有文試。隔得有些遠,懷璋再怎麼豎起耳朵都聽不清那文試是怎麼比的,頓時心癢無比,看樣子頗想溜下去仔細瞧瞧。沈適可不敢再由著他胡作非為,連忙拉住他:“回頭再找人問問就好。”

懷璋也覺得這會兒跑過去可能會被厲行扔出武學,於是打消了那念頭,好奇地趴在欄杆上邊探著腦袋張望,仿佛覺得每一項比試都無比新鮮。

許多年後,沈適總會記起約莫有這麼一個午後,那炎炎夏日懸在半空,亮得叫人睜不開眼。下邊是翠的鬆,碧的竹,在那兒比劍的有,比刀的有,你來我往高聲爭辯的也有——最出彩的是兩個半大少年,年幼的手握長刀,出招必取要害;年長的手持□□,不論對上何人都是進退有度,遊刃有餘。而在那鬆竹掩映的圍欄之上,趴著個眼神透著明亮光彩的少年,大抵也隻是十一二歲,沒有日後那麼多的煩憂,也沒有那麼多的紛爭,有的隻是那掠過耳邊的風,跟那顆比風還要無拘無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