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也南直直地看著眼前這個自稱東明來使的明人:“你不是東明朝廷派來的。”他話一落音,周圍的羯族護衛已經拔出大刀。
看著那耀亮的刀鋒,方笑世絲毫不懼。心裏想到的居然是當年孤身入狄營的國舅爺,那些事國舅爺從來沒提起過,大概也永遠不會跟別人說起。隻是那時不及弱冠的國舅爺能讓高麗使者驚懼至今、能讓蕭進和耶律圖另眼相待……恐怕其中的曲折與凶險遠不是旁人能了解的。
方笑世正色回道:“我確實不是東明朝廷派來的,不過是不是明使又有何差別?莫非你們羯族被狄人安排到這繁華的汴州之後,就徹底遺忘了羯族該有的血性?當鷹不再向往蒼穹,它就失去了當‘鷹’的資格。羯族似乎還用豹令號令大軍吧?血豹的本性,你們已經喪失了嗎?”
敕也南冷冷地看著他。
見敕也南在聽,方笑世索性直接亮出最後底牌:“雖然你們有意拔掉尖牙、磨平利爪,可耶律圖還是不打算放過你們!東明大軍在穎昌自然摸不清狄人的動向,可你們總該知道吧?耶律圖已經退軍了,是不是?”
敕也南依然不說話。
“但東麵的戰事你們也許探聽不到。”方笑世說:“那個‘被關押’的海定王耶律衍出現在東路,還扒開黃河河堤淹了東明東路軍。”
敕也南終於開口:“你說的是真的?”
“你最好算一算耶律圖走了多久,如果已經退到了黃河北,最先遭難的恐怕不是我們……而是你們這些狄國附族。”方笑世正色道:“耶律圖準備聽從耶律衍的建議,北歸草原。而你們這些依附於狄國的附族近幾年並不安分,所以他們並不準備讓你們一起回去。”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一麵之詞?”
“我隻是把消息帶到。至於如何查證、如何應對,那是你們的問題。”方笑世頓了頓,又說:“不過我還是勸你們早做決斷。”
“你已經去過其他附族?”
方笑世也不隱瞞:“沒有。”在眾多附族中他最看好羯族,自然最先到這兒,他也有把握說服敕也南。畢竟無論是為了性命還是為了羯族的將來,敕也南都不可能不動手。
果然,敕也南得到答複就說:“來人,送方使者出去。”言下之意是承認了方笑世的“使者”身份。
見事已成,方笑世轉身離開羯族大營。就算附族叛亂殺不死耶律圖,至少也能暫緩他的瘋狂舉動,絕不會重蹈東路覆轍。
方笑世翻身上馬,這已經是他這幾天換的第九匹馬了,腿側也磨傷嚴重。國舅爺病倒多久,他就醒著多久。這點小事他能忍,忍得入了羯族大營也不露絲毫破綻,可似箭歸心卻怎麼忍也忍不住——
他醒了嗎?
他還記得當時國舅爺的神色就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支持著他的東西,強撐著的一切轟然崩塌。李老的死、家人的出現也隻是讓他稍微失常,而這一次卻不同……
他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