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真的,爸爸幾時騙過你?明晚你隻管和你的同學盡情玩樂,等爸爸來買單就是了。”
“真的?老爸,你真是太好了。”秀秀高興得跳起來吊住爸爸的脖子,在他胡子拉碴的臉上親了一口。看著女兒調皮而興奮的模樣,孫忠明臉上苦澀的表情漸漸隱去,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第二天晚上,秀秀早早地下了晚自習,邀請了十幾位平時與自己玩得來的同學,直奔天南大酒店,來到808房間,推門一瞧,裏麵黑燈瞎火冷冷清清的,秀秀不由心裏一咯噔,心想該不是老爸騙了自己吧,現在把一幫好朋友都請來了,如果老爸放自己的鴿子,那自己在同學麵前出的醜就大了。正在忐忑不安猶疑之際,房間裏忽然燈光大作,孫忠明推著一隻十四層高的大生日蛋糕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來,嘴裏唱著:“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哇!”同學們從沒見過如此高的生日蛋糕,不由得張大嘴巴,誇張地叫起來。一位叫小胖的女生忽然倒在秀秀身上,秀秀急忙扶住她問:“怎麼啦?”小胖朝她眨眨眼睛說:“秀秀,你爸對你太好了,你太幸福了,我、我都羨慕得暈倒了。”同學們都被小胖搞笑的模樣逗樂了。
“爸,謝謝你。”秀秀一把撲到爸爸懷裏,眼睛裏閃爍著幸福的淚花。爸爸拍拍她的頭說:“傻丫頭,別說這麼多了,同學們都在等著你切蛋糕呢。”
秀秀點點頭,對著生日蠟燭許了一個願,然後與同學們一起吹熄了十四根生日蠟燭……切完生日蛋糕,秀秀與同學們一起,一邊用蛋糕和奶油相互在對方臉上塗抹著、打鬧著,一邊喝著飲料吃著零食,然後又一起卡拉OK,唱歌跳舞,一直瘋玩到深夜時分,方才盡興而散。買單時,服務員小姐拿著酒水單過來說:“包括生日蛋糕一起,一共是六百八十八元。”秀秀一聽,不由臉上發熱,她知道爸爸跟著建築隊做小工,一個月也就一千來塊錢工資,這一場生日晚會就花了他大半個月的工資,她心裏頓時覺得不是滋味。爸爸卻毫不在意地朝她笑了笑,跟著服務員小姐一起走到收銀台結賬去了。
走出酒店大門,爸爸推出自行車,載著秀秀直向家裏趕去。時值寒冬歲末,一陣冷風吹來,秀秀止不住激靈靈打個寒戰,急忙抱緊爸爸,她感覺到爸爸身上是那麼的溫暖。她把臉頰貼在爸爸背上。
秀秀在全市最高檔、最豪華的天南大酒店開生日派對的事,第二天一大早就在班上傳開了,同學們議論紛紛,有驚奇,也有羨慕,還有的女生因為秀秀沒有邀請自己而悶悶不樂。這一整天,秀秀的心情都出奇的好,晚上放學回家的路上,還心情愉快地哼起了《豬之歌》。
秀秀回到家不一會兒,爸爸也踩著自行車下班回來了。平時孫忠明都是在工地上吃中飯,秀秀則在學校食堂裏吃午飯,晚上孫忠明下班後順道從菜市場帶些菜回來,父女倆一同動手做晚飯。但這一天秀秀卻發現爸爸自行車前的簍子裏是空的,以為他忘了買菜,正要責怪他,不想爸爸卻拍著自行車後座說:“秀秀,今晚不做飯了,來,爸帶你去外麵吃飯。”
“真的?”因為家裏的經濟並不寬裕,秀秀記得老爸已經好久沒有帶她去外麵吃過東西了。秀秀興奮地坐上自行車,爸爸載著她直往大街上奔去。
到了吃飯的地方,秀秀才發現,爸爸竟然又帶她來到了天南大酒店。秀秀跳下車,驚奇地說:“爸,怎麼又到這地方來了?這裏的東西貴得離了譜,咱們還是換一家小飯館吧。今天高興,我特別批準您喝二兩老白幹,怎麼樣?”
爸爸卻一邊拉著她往酒店裏走,一邊說:“閨女,別小氣,既然出來吃飯,當然就得來高檔點兒的地方。”看著爸爸一臉既來之則安之的神情,再想想昨天他給自己過生日的大方和豪爽,秀秀不由心生疑慮:“爸,你中獎了?”爸爸一拍巴掌說:“哎,還真被你說中了,前幾天我買體彩,中了個二等獎。意外之財,咱們父女倆當然得好好享受一下,你說是不是?”秀秀還沒來得及回答,老爸就已經坐下來,拿起一張菜單開始點菜了。
這一頓飯,父女倆一共吃了一百八十多元,老爸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去收銀台付了賬。秀秀見了不由暗暗稱奇,以前老爸並不是一個如此大方的人呀,即便真的中了大獎得了意外之財,也不至於如此揮霍吧。
然而更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還在後頭。從這以後,老爸竟然隔三岔五地就用自行車載著秀秀去天南大酒店撮一頓,每餐少則吃掉一百來塊,多的時候一頓飯竟然吃掉三百多塊。
這可不是老爸的性格呀,老爸到底怎麼啦?一連吃了幾頓高檔酒店之後,秀秀對爸爸的超常行為產生了深深的疑慮。
一個星期天的下午,秀秀來到網吧,登錄到體彩網,看了這一期體彩的中獎消息,並沒有本市彩民中獎。她又把今年內所有的出獎消息都查看一遍,也沒有發現有本市彩民中過二等獎。也就是說老爸在騙她,老爸並沒有中獎。
如果老爸沒有中獎,那他如此大方揮霍的錢又是從哪兒來的呢?如果他真有意外的收入,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而要騙她說自己中了獎呢?難道……平時愛讀偵探小說的秀秀很快推斷出了結論:那隻有一種可能,老爸最近得了一筆意外之財,但是這錢來路不正。
一想到“來路不正”這四個字,秀秀腦海裏就像放電影一樣,立即閃現出不久前發生在鄰居齊叔叔家裏的一件事。大約半個月前,做水產生意的齊叔叔家裏來了一個蒙麵強盜,用匕首威嚇住齊叔叔的愛人張阿姨,盜走了保險櫃裏的三十萬元現金。事後警察在張阿姨的指引下畫出了那個蒙麵大盜的輪廓,警方曾拿著那張畫像到鄰居中間調查。秀秀也看見了那張畫像,當時便覺得有些眼熟,現在回想起來,那張畫像不正是有點像老爸麼?這個突兀的想法,把秀秀自己都嚇了一跳。
秀秀決定做一回業餘偵探,通過細心觀察,她發現老爸身上的疑點越來越多。首先,老爸現在變得越來越懶了,以前每天下班回家都急著洗菜做飯,生怕餓著自己的閨女,現在下班回到家裏常常連菜也不買,動不動就去天南大酒店吃一頓。其次,她發現老爸每次在酒店裏吃完飯,從不當著她的麵付賬,而是親自到酒店收銀台給錢。第三,每當秀秀問起老爸到酒店吃飯的錢到底是從哪裏得來的,老爸都支支吾吾,不予正麵回答。這越發加深了秀秀對老爸的懷疑。
那段日子,對於十四歲的秀秀來說,真是一段痛苦難熬的時光——她必須在親情與正義之間作出抉擇——報警,還是不報警呢?直到臨近寒假的前一天,她才終於下定決心,拿起學校門口的公共電話,撥通了110這個號碼。
第二天晚上,老爸照例懶得做飯,帶著秀秀來到天南大酒店吃海鮮。在整個吃飯的過程中,秀秀像一個做了虧心事的小偷,一直不敢抬頭看爸爸。吃完飯後,就在老爸準備起身付賬時,兩個身著製服的警察走了過來。其中一個大胡子警察對著老爸威嚴地說:“你是孫秀的爸爸孫忠明嗎?我們懷疑你與一宗入室盜竊案有關,希望你能配合我們調查。”
“我?入室盜竊?”老爸一臉莫名其妙。
“被盜的三十萬元現金都是剛從銀行提出來的新紙幣,號碼相連,銀行已經做了記錄。我們要搜一下你的身。”
一位警察說:“小朋友先出去等你爸爸。”秀秀悄悄走出門在門縫裏看到,另一位年輕的警察二話不說,就把老爸按倒在桌子上,在他身上徹底搜查起來。她怕警察真的從老爸身上搜出犯罪證據,她更怕老爸真的就是那個蒙麵大盜。但是她卻從指縫中看到,警察並沒有從老爸身上搜出一分錢,卻從他口袋裏掏出了一大疊花花綠綠的紙片。兩個警察都愣住了,問:“這是什麼?”
老爸說:“是這家酒店的用餐券。”
兩個警察頓時又起了疑心,盯著他問:“你怎麼會有這麼多天南大酒店的用餐券?花了多少錢買的?”
老爸看了秀秀一眼,很不情願地說:“不是我花錢買的,是我發的工資。我在一家建築公司打工,建築公司的老板是天南大酒店的股東,他們欠我一萬多塊錢的工資,結果隻發了一半現金,剩下的全用酒店的用餐券抵了賬。這些用餐券是有期限的,過完年就作廢了,所以必須趕在過年之前用完……這件事我本來不想讓我女兒知道,不過被你們這一鬧……唉!”
原來如此,原來老爸並不是那個“蒙麵大盜”。秀秀終於大大鬆了口氣,叫了聲“爸!”忽又覺得心裏酸酸的,一頭撲進老爸懷中,淚水止不住奪眶而出,“你為什麼不早說?我還以為你……”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知道這是一個誤會,不由得滿臉歉意,對孫忠明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孫忠明苦笑一聲,搖搖頭表示不介意。大胡子警察看看秀秀,微微一笑,又對孫忠明說:“你有一個好女兒。”然後帶著年輕的同伴悄悄退了出去。
“爸,我還以為你是偷走齊叔叔家裏現金的那個蒙麵大盜呢?”秀秀心頭一塊巨石終於落地,依偎在老爸溫暖的懷抱裏,撒嬌地不肯起身。
“所以你就報了警?”老爸捏捏她的鼻子問。
“對不起,打擾一下。”剛才那兩個警察不知何時又折了回來,看著孫忠明問,“孫先生,你手裏還有多少用餐券?”
孫忠明說:“大約還有四千多塊吧。”
那個年輕一點的警察搔搔後腦勺,用商量的口氣說:“是這樣的,孫先生,我準備春節前結婚,婚禮正好就訂在天南大酒店舉行,要不你把這些用餐券都轉讓給我吧,我剛好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