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1644年)五月,王夫之聽到李自成指揮大順軍攻入北京、崇禎帝自縊和寧遠總兵吳三桂引清兵入關,以及清統治者進入北京等消息,非常震驚,“數日不食,作《悲憤詩》一百韻,吟已輒哭”。不久,王夫之聽說福王朱由崧在南京即位(即弘光帝),感到十分激奮。十月,他赴東安訪友,了解到弘光朝廷的君臣對占據北京並調兵南下的滿洲貴族缺乏警戒,不禁發出了“擊楫意不伸,臣浪終難弭”的慨歎,表現了對時局的深憂。在這種心情的支配下,他決定繼續在南嶽的深山中隱居,並在那“層巒聳翠,瀑布飛濺”,“景色清幽,人跡罕至”的蓮花峰的半山腰建造“續夢庵”,作為自己和父母等的“避兵常居之所”。
順治二年(1645年)夏,明湖廣提學道堵胤錫興修南嶽的二賢祠(祀朱熹、張栻),囑咐王夫之和王介之、夏汝弼經營其事,增建前棟。不久,王夫之聽說清軍攻破南京,弘光帝在蕪湖被俘,續寫了《悲憤詩》一百韻。閏六月,南明駐紮於衡山燕子窩的黃朝宣部和駐紮於攸縣的張先壁部,肆行搶掠,“弱肉強食”,當地和鄰近地區的人民,備受荼毒。王夫之和二哥參之侍奉父親王朝聘到耒陽、興寧(即資興縣)和永興避難。十一月,他們才回到南嶽“續夢庵”。適堵胤錫重建方廣寺,便托王夫之和王介之、管嗣裘、夏汝弼襄助。
順治三年(1646年),王夫之開始研讀《周易》。他將研讀《周易》的一些心得,分別寫成劄記(後編為《周易稗疏》),為以後進行係統的探索作好準備。接著,他編纂《蓮花誌》五卷,對南嶽蓮花峰的“沿革”“形勝”“古跡”“名遊”“祀典”“禪宿”“物產”等,都作了簡明的敘述。三月,王夫之到湘鄉訪友。他通過耳聞目見,覺得湖廣地區存在著危機:南明湖廣總督何騰蛟於上年九月接受了大順軍將領劉體純、袁宗第、郝搖旗等聯合抗清的要求。
不久,何又同意與統率大順軍主力部隊的李錦、高一功和李自成之妻高氏聯合抗清,並奏準隆武帝(南明第二任皇帝),將這一部分大順軍稱為“忠貞營”,由提學道堵胤錫負責“節製”。隆武帝擢堵胤錫為僉都禦史,巡撫湖廣。由於湖廣地區駐軍近百萬(包括南明部隊和大順軍),籌劃糧餉,極為困難,因而何騰蛟便創辦“義餉”,增加租稅,每畝田地較原額增加五倍多,仍不敷開支,又預征兩年的錢糧。“賕吏承風,追呼每劇,又開告訐,籍沒民財充餉,旦夕傾數十家以為常。”弄得物議紛騰,人心動搖。同時,何騰蛟和堵胤錫各為督師(何為湖南督師,堵為湖北督師),存在矛盾,互相傾軋,這對於開展抗清鬥爭,是極不利的。王夫之了解到上述情況,非常焦急,就冒著“盛夏”的酷熱,前往湘陰,會見了湖北巡撫章曠(王夫之於崇禎十五年參加鄉試時的房考官)“指畫兵食,請調和南北督師,防潰變”。對於籌劃“兵食”一事,章曠隻是點點頭,而對於王夫之請求他調解何騰蛟和堵胤錫之間的矛盾,他卻有所諱忌,竟對王夫之說:“本無異同,不必過慮。”王夫之不敢再說,就失望地回去了。
王夫之提出的意見,章曠並未付諸實現(當然,也難以實現),所以他憂慮的問題終於發生:一方麵,苛峻的征斂仍未能滿足境內駐軍的糧餉的需要,那些駐軍(主要是南明原有的軍隊)就肆行劫掠,大失民心,而劉體純、袁宗第率領的大順軍,則因缺乏糧餉而考慮脫離何騰蛟(冬,劉、袁率軍離開長沙北上);另一方麵,何騰蛟和堵胤錫之間的矛盾未能解決,而“兩府幕賓,半無賴士,益相構煽,遂成猜離,湖南北不相協應,而瓦解之形勢成矣”。
九月,王夫之得到隆武帝於汀州(治今福建長汀)被清軍擒殺的消息,又續作《悲憤詩》一百韻。此時,王朝聘也很悲痛,為了假經術以議政,他命王夫之記錄他關於《春秋》的學說。他認為胡安國所著《春秋傳》中的一些內容,如強調“兵權不可以假人”,旨在重“內防”而“削指臂之勢”,乃是“以趙普猜製之術說《春秋》”,對後世十分有害;又如沿襲劉向、劉歆“尚變複”的觀點而“核災異,指事應”,也是荒謬的。因此,他要王夫之把他這些研究《春秋》的見解記錄下來,以期有裨於世。當時王夫之隻錄其梗概,作為以後撰寫專著的基礎。十一月初四,王夫之的妻子陶氏病故,年僅2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