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上沒有暴力闖入的跡象,顧姐有沒有可能是這樣的……”艾小美退到門邊比畫著說,“凶手找借口敲開門,突然把衣服什麼的蒙在孫海濤頭上,接著揮拳把他打倒,然後連打帶捂把他弄死了?”
“這種還原有合理性,反正孫海濤被正麵攻擊致死是可以確定的。”顧菲菲點頭說。
“這麼說,女孩或者身體有缺陷的男性很難做到!”艾小美還在比畫著拳頭,“看來跟咱先前的案子沒啥關係!”
“不一定,他現在的狀況是屍體腐敗腫脹,本來個子隻有一米六出頭,還又幹又瘦,稍微壯點的女孩就能製服他吧?”一直旁觀兩人對話的康小北,以質疑的語氣說出自己的觀點,“受害人同樣是男性,死後下體同樣遭到切割,隻可惜這次沒有身上的捅刺傷,無法比對凶器。不過先前連環案件的首起案件也出現在這萬眾街區域,而且韓老師的犯罪側寫也指出凶手可能就住在這公園附近,所以我覺得孫海濤還是有可能與咱們先前要找的凶手產生瓜葛的。”
“我覺得有些牽強,少了罩住腦袋的標記性動作,通常我們認為連環殺手的‘簽名’是不會輕易發生改變的。”顧菲菲身後傳來杜英雄的聲音,他和韓印不知何時也聚攏過來。
“那如果先前的受害人都是孫海濤的替代品呢?”康小北極力辯駁說,“現在麵對本尊也就不需要再通過幻想來假定身份了吧?”
“不管凶手是不是同一個人,這必是一種複仇與懲罰!”韓印淡然總結道,終止了幾個人的爭論。
凶手殺死孫海濤,對他的下體進行慘烈切割,並刻意把屍體擺弄成跳芭蕾舞的造型,很明顯意在展示本次作案是對孫海濤多年前以芭蕾舞老師身份對幼童進行性侵犯的一個懲罰,反過來也體現出凶手很有可能來自當年性侵事件受害一方的群體中,有可能是直接受害人,也有可能是她們的親人。
孫海濤之死似乎不難劃定犯罪嫌疑人範圍,但它令之前的連環殺人案處境更加錯綜複雜,韓印他們必須梳理清楚幾個問題:孫海濤是連環殺人案的凶手嗎?如果不是,那孫海濤被殺與連環殺人案係同一凶手作案嗎?如果是,怎麼來解釋這一係列作案的心理動機?
其實也不難剖析:如果當年性侵幼童案件的受害方,十幾年來一直對受到的傷害耿耿於懷,就會很關注孫海濤的動向,一旦聽說孫海濤獲釋的消息,必然會受到一定的刺激,於是出現了首起機遇性作案,接著便如康小北分析的出現代償性作案,在累積了足夠的殺人經驗和勇氣之後,最終完美殺死最想報複的目標孫海濤。
有合理的心理動機解釋,並且孫海濤一案和先前三起案件均體現出對遭受男性侵害的一種報複,另外孫海濤一案中凶手精心設計出的標記動作也顯示他並非新手,所以經過幾番論證和表決,最終大家都傾向於並案調查。但為避免孤注一擲造成日後的被動局麵,眾人一致認為案發公園附近的排查還要繼續下去,翻閱性侵舊案檔案的工作也要再拾起來。
既然傾向於四起案件係同一凶手作案,那麼當年孫海濤性侵犯過的受害方便是首要嫌疑群體,之所以韓印一直強調“群體”這個概念,是因為遭到侵犯的幼童不止一位。
案件檔案顯示:法庭最終認定的受害人有四名,她們是:梁曉婷,案發時11歲,受侵犯六次,就讀古都市第三小學,家住古都市中山區東南路132號;張可兒,案發時11歲,受侵犯四次,就讀古都市第三小學,家住古都市中山區東林路98號;吳小雨,案發時10歲,受侵犯四次,就讀古都市山東路小學,家住古都市常德區山東路191號;徐靜怡,案發時12歲,受侵犯四次,就讀古都市實驗小學,家住古都市沙河區興工路36號。
案件檔案同時顯示:該案另有一名犯罪人,叫陳威,現年44歲,與孫海濤原在同一單位,同為舞蹈培訓老師。經過與監獄方麵核實,陳威與孫海濤同被判處有期徒刑20年,但因減刑因素,比孫海濤晚一個月獲釋,目前剛剛出獄兩天,暫時與父母同住。
任務部署:韓印和顧菲菲負責梁曉婷和張可兒;杜英雄和艾小美負責吳小雨和徐靜怡;康小北除了繼續負責先前的部署,還要為避免陳威遭到與孫海濤同樣的報複傷害,調派人手在暗中保護他的安全,同時要密切留意其父母住處周邊的情況,也許凶手現在已經埋伏在那裏,等候作案的時機了!
第四章 複仇天使
在所有的罪案中,最令警方痛恨的,便是針對孩子的犯罪。因為大多時候,除了會給受害人的成長蒙上一層陰影之外,他們的家庭,甚至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家庭,都會遭受沉重打擊,輕則一輩子痛苦懊悔,重則家庭分崩離析,乃至經受不住刺激染患疾病。
然而現實往往比想象中的更嚴酷。
經調查,案發後四個受害人家庭有三個搬離原住址,相應的三個孩子也都不在原學校就讀了。隻剩下一個家庭因父母是普通工人,經濟能力不足,無法給孩子轉換環境,這個孩子就是吳小雨。
由於住址未變,杜英雄和艾小美最先找到吳小雨的家裏,真的可以說家徒四壁,相當淒慘。她的父母都已下崗,父親現在靠開摩的載客維持家庭開銷,母親身體不好,幹不了重活,隻能以撿破爛換錢補貼家用。周圍鄰居反映,父親早年還是比較開朗的一個人,後來因為孩子出事,性格慢慢沉悶,以至於後來酗酒成癮,喝醉了更是經常打罵老婆,怨她當初沒看好孩子。
提起吳小雨,夫妻倆都不吭聲,一個暗自抹淚,一個猛勁往喉嚨裏灌酒。鄰居大都諱莫如深,杜英雄和艾小美問過好多人,最終在一個做出租車替班司機的年輕人口中獲悉內情。原來吳小雨早已經不在家裏住了,也沒有什麼正經工作,終日混在一家低檔舞廳。用年輕人的話說,那裏就是一個“窮鬼大樂園”,兩塊錢一張門票,舞客主要是外來務工人員和上了年紀的老色鬼。吳小雨陪人家跳舞,幾塊錢跳一支,隨便親隨便摸,幾十塊錢就可以找個犄角旮旯讓人家玩個夠……
隨後,在年輕人的指點下,杜英雄和艾小美果然在那家舞廳找到衣著暴露的吳小雨,不過她有很充分的不在作案現場的證據。隻是過後很長一段時間,杜英雄都忘不了吳小雨那張像日本藝伎一樣慘白慘白的臉,加之濃濃的煙熏妝,她在霓虹閃耀流光溢彩的舞池之中,晃動著幹癟的身軀,猶如一具失去靈魂的僵屍,隻能苟活在無盡的黑暗中。
還有她說的話,也一直縈繞在艾小美的腦海裏:“髒一次也是髒,髒一輩子也是髒,身子可以洗幹淨,心裏的汙點怎麼洗淨?那些鄙夷的、嘲笑的、幸災樂禍的眼光就不提了,那些同情的、關切的、悲天憫人的目光同樣讓人無法承受。其實所有人都一樣,他們時刻都在提醒著——我是一個被弄髒的小孩!”
通過戶籍遷移記錄,韓印和顧菲菲聯係上梁曉婷的家人,準確點說是隻聯係到她的母親,因為她母親和父親的婚姻早在很多年前就在無休止的爭吵和互相埋怨中走向終點,她父親目前身在國外,很多年沒回來過。
梁曉婷處境還算不錯,自己開辦了一家服裝公司,雇用的職員大多是女性,少有的幾個男性員工,一看著裝便知道是“娘炮”。不僅如此,在感情方麵她似乎也偏向於女性,也許就如她跟韓印和顧菲菲說的那樣:她從來沒恨過什麼男人,更不會去殺死哪個男人,男人隻會讓她感覺到惡心!
徐靜怡瘋了,目前住在精神病院。
杜英雄和艾小美相繼走訪了她家的原住地以及後來她家人遷到的新住地,從兩邊的一些老街坊口中了解到:徐靜怡上麵還有一個大她三歲的哥哥,她屬於違反國家生育政策的二胎,本來也不在她父母的計劃內,但還是被保留下來。為此,原來都身有公職的父母被雙雙開除,不過兩人後來一起做小買賣做得很不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很幸福。也許是因為這個女兒來之不易,夫妻倆非常寶貝她,包括她哥哥也事事讓著妹妹,一家人把徐靜怡寵上了天。可想而知,當徐靜怡遭到猥褻和奸淫的案子出來之後,一家人會陷入怎樣的痛苦境地。據說她母親獲悉消息的當時直接昏厥過去,送到醫院被診斷出重度腦出血,從此便像半植物人似的癱瘓在床上。而徐靜怡在案發次年,開始精神恍惚,逐漸地發展到精神分裂,整日不間斷地哭鬧、謾罵。
還要維持生計的徐靜怡父親,實在照顧不了癱瘓的老婆和瘋女兒,加之還有個要上學的兒子,便舉家搬到嶽母家,也就是徐靜怡的姥姥家裏。再後來她父親終於忍受不了沒有家庭溫暖和看不到希望的日子,突然消失了,有傳言說他是跟一個有家室的女人私奔了,至今杳無音信。她母親在那之後不久因並發症去世,徐靜怡也被送進精神病院,剩下姥姥和哥哥相依為命,直至姥姥去世。令人感慨的是,她哥哥也於不久前因身患癌症,自殺身亡。
其實先前從檔案中看到徐靜怡這個名字,韓印就有種熟悉的感覺,而當這份調查結果交到韓印手上時,他豁然發現,徐靜怡的哥哥竟然就是早前偵辦的係列搶劫殺人案中,曾被懷疑為夏明德同夥的那位律師徐麟,他也更能理解為什麼徐麟的遺書會寫得那般悲慟厭世了。的確,相比較活在自己混沌世界裏的妹妹,清醒的他活得足夠艱辛。
張可兒父母是最後一個聯係上的,夫妻倆共同經營一家飯店,規模不算小,經濟上比較富足,但他們看起來並不快樂,提起張可兒他們的臉就更加陰沉了。
“可兒一直怪我和她爸當年隻一門心思賺錢,對她關心不夠,孩子講過很多次老師對她過於親密的話,我一直沒在意。”張可兒母親眼睛裏含著淚說。
“我和她媽當年還開著一家小飯店,就我們兩個人,整天從早忙到黑,也沒心思好好坐下來跟孩子交流,總以為孩子是在找借口不想去學跳舞,為此還打過她幾次。”張可兒父親滿臉內疚,一邊狠狠抽著煙,一邊歎息道。
“後來出了那檔子事,我們把她送到鄉下她奶奶那兒上學,直到讀高中才回來,可兒跟我們的關係就更疏遠了!”張可兒母親開始止不住地流眼淚。
“她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本來我們想讓她到飯店來,鍛煉幾年就讓她接班,她拒絕了,說想幹自己喜歡的事,便獨自到社會上闖蕩,後來幹脆搬出去住了。”張可兒父親說。
“那幾年我們還能見到她,她差不多一個星期回來一趟,再後來我看她歲數也大了,眼瞅著沒幾年就30了,便總想讓她快點找個對象。她回家我就跟她嘮叨這事,還張羅著讓一些朋友給她介紹,直到把她惹惱了,和我大吵一架,又把原先我們忽視她的那些舊賬翻了出來……”張可兒母親使勁抽搭著,有些說不下去了。
“我這人脾氣不好,看她跟她媽那樣,一時沒忍住,打了她一巴掌,結果這一巴掌打下去,她就再也沒回來過,連手機號碼也換了,徹底斷絕了和我們的來往。”張可兒父親眨巴兩下眼睛低下頭,掩飾著傷悲。
“這種情形出現多長時間了?”韓印問。
“差不多兩年了。”張可兒父親抬起頭哽咽道,“你說我們這歲數,和孩子鬧成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都怪那挨千刀的,要不是他禍害了可兒,我們一家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這種人死一萬次也不足惜!”張可兒母親咬著牙道。
……
四個受害人,隻有張可兒家庭變故最小,也屬她跟父母關係最差;已經瘋了的徐靜怡就不說了,其他兩個一個對生活麻木,一個改變性取向,而張可兒性格是最脆弱和敏感的,也極容易走極端,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張可兒。
顧菲菲想到案件檔案中顯示張可兒和梁曉婷案發前在同一所小學讀書,便試著給梁曉婷打電話,問她是否有張可兒的消息,果然從她那裏得到了張可兒的手機號碼,還得知張可兒目前在一家叫作“天天運動館”的健身中心做教練。但令韓印和顧菲菲心裏多少有些異樣感覺的是,梁曉婷說那天在接受完他們的問話後,曾給張可兒發過一條短信,告知她孫海濤被殺的消息。韓印和顧菲菲不知道這將意味著什麼。
隨後,兩人給張可兒掛電話,顯示手機已經關機,他們便立刻找到她供職的那家健身館,結果前台說張可兒已經辭職一段時間了,指點他們去找老板問問,因為他們是戀人的關係。
“可兒跟我分手了,就在她辭職的當天,態度很堅決,簡直莫名其妙!”老板一張口便滿臉的幽怨,似乎還未從分手的痛楚中走出來,“我真是搞不懂她,該滿足的我全滿足了,該道歉的我也道歉了……”
“道什麼歉?你們怎麼了?”顧菲菲打斷老板的話問。
“那個……”老板低頭摸了摸前額,臉色有些難堪,少頃抬起頭,訕笑著說,“你們信不信,我們交往一年多,我從未動過她?頂多就挎著她的胳膊,摟摟她的肩膀!”
“她不喜歡你,不讓你碰她?”韓印問。
“當然不是,我們感情很好!”大概是韓印的問話多少有些傷到老板的自尊心,他情緒激動地辯駁說,“是我尊重她好不好!我覺得是她骨子裏純淨,向往那種純真爛漫、忠貞不渝的愛情!”
“對不起,你別急,我沒有看輕你的意思。”韓印笑笑安撫說,“還是說你要道歉的事吧。”
“噢,那是我一時情不自禁……”老板的表情又尷尬起來,“上個月我過生日,我們倆特意放假出去玩了一天,本來晚上要在外麵吃飯,不過她說想親手給我做,我們就買了些食材回來……我看她紮著圍裙,在廚房裏忙碌,像個賢惠的小媳婦,突然衝動起來,便衝過去摟住她親吻,她也回應了。我們便從廚房擁吻到客廳沙發上,然後我開始脫她的衣服,她沒拒絕,我又大著膽子去解她牛仔褲的扣子,她伸手攔了一下,我以為她隻是矜持,便沒收手,動作還稍微強硬了些。誰知道就像突然按到她發神經的開關一樣,她用盡全身力量把我掀翻在地,紅著眼睛把身邊所有能摸到的東西一股腦全扔到我身上,她就像鬼上身似的愣了一陣,然後哭著撿起衣服,順手拿著她的包就跑了。”
“你哪天過的生日?她幾點從你家跑出去的?”顧菲菲提著氣,皺眉問道。
“上個月21日,她離開的時候天還沒黑,下午五六點的樣子。”老板回應說。
“她住在萬眾街?”韓印跟著追問。
“沒,不過我住在萬眾街。”老板一臉詫異,“怎麼了?她住哪兒跟你們要查的事有關係嗎?”
“你家附近有個便民公園?”韓印再追問。
“對啊,跟我家隔著一條馬路而已。”老板不明所以。
“那你知道張可兒住在哪兒吧?”顧菲菲問。
“知道啊!”老板說。
聽完老板這句話,顧菲菲忍不住站起身,與韓印對視一眼,衝老板勾勾食指,催促道:“起來,帶我們去張可兒家找她!立刻!馬上!”
第五章 複仇王子
張可兒一身粉色睡袍,安詳地躺在床上,床下一個瓷盆裏裝有燒過的木炭灰燼,床頭桌上擺著一把帶齒的瑞士軍刀,刀下壓著一張寫有幾行字的白紙。
張可兒燒炭自殺了,留下一封遺書,上麵寫道:
如果你們能找到我,想必也見過我男朋友了,在他家發生過什麼,你們應該也知道了,那我講講後來的事吧!
在我的人生中,最虧欠的就是我男朋友,我愛他,很想把一切都交給他,可惜我做不到,他壓在我身上,就如惡魔壓在我身上,那些噩夢般的畫麵便不可抑製地浮現在我眼前!生理上的快感越大,心理上的屈辱感便越重,所以我注定做不了他的愛人。
那天傍晚,我像一隻無頭蒼蠅,跌跌撞撞從他家跑到公園裏,整個人心如死灰,似乎失去了最後一絲活下去的勇氣。就在那時,我看到了那張惡魔的臉,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放出來了,又怎麼會出現在公園裏,我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孫海濤真真切切地與我擦身而過。當然他已經認不出我來了,又或者他的心思都放在水池邊幾個玩耍的孩子身上。那一刻我仿佛回到從前,渾身發麻,雙腳不聽使喚,胃裏不住地痙攣,我忍不住想要嘔吐,似乎想要把住在心裏的惡魔嘔吐出來……我在路邊的石凳上坐了幾個小時,彷徨、畏怯、抑鬱、憋悶,各種情緒包圍著我,我開始害怕自己找不到出口,不論是公園的,還是我生命的。
我看到一個男人(惡魔)從我身邊走過,我想也許把他除掉,就會逃離所有的束縛。我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拾起地上的石塊,衝著那人的後腦狠狠地砸了下去……
我以為我會害怕,但那晚是我十幾年來睡得最踏實、最放鬆的一晚,我出竅的靈魂似乎終於歸位了。於是第二天醒來,我發現自己愛上了這種感覺,由此便有了一個星期後的第二次和又一個星期後的第三次,直至殺死孫海濤這個真正的惡魔。唯一遺憾的,我知道你們已經接近我了,我沒有機會再去殺死陳威……
所有的人都是我殺的,與其他人無關!
張可兒的遺書闡明她就是製造包括孫海濤被殺在內的四起案件的凶手,內容有一定可信度,作案時間和細節都對得上,瑞士軍刀也與凶器規格相匹配,隻是整個刀都被細致消過毒,聯苯胺實驗檢測結果呈陽性,表明上麵殘存血跡,但無法提取DNA做比對。
有了遺書加凶器,犯罪動機也解釋得很清楚,證據鏈完整,古都方麵宣布案件告破,但韓印心裏真的高興不起來,因為實質上並沒有直接證據指出孫海濤是張可兒所殺,張可兒在遺書中提到這起案件時言辭也甚為模糊,還有她為什麼要有意識地破壞凶器上的DNA呢?難道僅僅是個衛生習慣的問題嗎?
韓印的情緒顧菲菲還是有所察覺的,所以吃過晚飯她特意拽著韓印來到江邊,兩人牽著手在夜色下漫步,顧菲菲說:“破案了,你不高興嗎?”
“破了嗎?”韓印淡然一笑,反問道。
“不知道。”顧菲菲默契地笑笑,“反正具有殺死孫海濤嫌疑的人選都已經排除,隻剩下死無對證的張可兒了。”
“不跟你兜圈子了。”韓印使勁呼出一口氣,氣惱地說,然後又反問道,“你覺得張可兒有沒有可能是出於感恩有人幫他殺死孫海濤而攬下罪名,反正她篤定是死罪了?”
“倒也不是沒有可能,咱們先找的梁曉婷,然後她發短信告訴張可兒孫海濤被殺,張可兒知道咱們一定會在不久之後通過她男朋友找到她,預感到她犯的案子很可能會敗露,所以幹脆一人承擔下罪名。”顧菲菲順著韓印的思路,試著還原整個情形,接著問道,“如果不是她,你還有新的思路嗎?”
韓印無奈搖搖頭,說:“現在還沒有,我想可能要重新捋一遍案件相關資料再說。”
“先不著急,稍微等等看,古都這邊正在興頭上,你突然站出來說案子有問題,會讓他們覺得你故意找碴兒,容易激化矛盾。”顧菲菲叮囑說。
“我知道,那咱把先前那個係列劫殺案接過來吧,他們不是還沒查出個所以然嗎?”韓印試著問,“這個案子,我有點新想法。”
“這幾個晚上,我抽空看了卷宗,我說下我的想法。”顧菲菲停住步子扭頭說,“案子確實挺複雜的,也很繞人。在夏明德車上搜出凶器,而且他女兒夏雪車禍事件的肇事者又與幾名受害人類型相似,可以推斷出一個合理的移情殺人動機,但事實證明他並不是凶手,案子便走進死胡同。所以咱們要繼續辦這個案子,就有可能要跳出夏明德和夏雪這個框框,你願意嗎?”
“說實話我沒有什麼證據,但我總是有種直覺,這案子就是與夏明德或者夏雪有關係。”韓印語氣堅定地說。
“好,我不反對咱們繼續順這個方向查下去,但必須盡快找到案子當中牽涉這父女倆的因素。我覺得先前忽略了對夏雪的社會關係的調查,如果像你側寫的那樣,有人因為她被富二代酒駕撞死,而遷怒於其他醉生夢死的富二代,那麼除了夏雪的父親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什麼親近的人?比如男朋友或者暗戀對象等。”顧菲菲似乎對韓印的堅持早有所料,所以也特別深思熟慮地研究過他的觀點。
“跟我想的一樣。”韓印故意上下打量顧菲菲,“你現在是我肚子裏的蛔蟲了?”
“對啊,吃定你了!”顧菲菲緊了下鼻子,俏皮地說。
“不管怎麼說,這是一出悲劇,因為幼年遭到性侵的經曆,最終一個破罐子破摔成了妓女、一個改變性取向、一個瘋了、一個性壓抑成為變態殺手……”韓印總是這樣不解風情,氣氛正好,又悲憫地提起張可兒的案子,“傷害孩子的罪過,真的是不可饒恕!”
“像是蝴蝶效應,在某一時刻孫海濤成為戀童癖者,於是四個女孩的命運便發生悲慘的轉折。”顧菲菲的情緒也趨於沉重,“說句警察不該說的話,對戀童癖者進行化學閹割都太輕微了,就應該逮一個斃一個!”
次日一早,顧菲菲找到古都市局領導,提出要參與係列劫殺案的偵辦工作,當即就獲得批準。其實該案專案組也正一籌莫展,周智國早就懊悔自己接下這個燙手山芋,所以巴不得趕緊由支援小組來接手。
按照昨夜商量好的思路,韓印和顧菲菲負責走訪夏雪曾就讀過的高中,康小北和杜英雄去找夏明德,詢問夏雪是否曾經在家裏提過有人喜歡她的話題。
韓印和顧菲菲來到學校,找到當時任夏雪班主任的老師,但老師除了感慨一番之外,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韓印隻好讓老師提供幾個與夏雪平時關係較好的同學的聯係方式,老師便指點他們倆去本地一所大學,找與夏雪關係最好的一位同學陳怡。
韓印和顧菲菲輾轉來到那所大學,找到叫陳怡的同學。陳怡介紹說:“夏雪人特別好,又漂亮又溫柔,學習也棒,很多同學都願意和她接觸,要說追他的男生,那太多了!”
“有沒有比較突出的追求者?”顧菲菲問。
“我跟您說,真的是大半個學校的男生都在暗戀她!”陳怡仰著頭,用力想了半天,搖著頭說,“我真想不出來她和哪個男生比較親近。”
“那她拒絕那些男生有什麼理由?”韓印問。
“夏雪是個心裏特別有主意的女孩,她就是覺得自己還不到交朋友的年齡……”陳怡頓了頓,回憶一下說,“不過有一次我們一群女孩聊天,大家都有男朋友了,就起哄說她也應該找個白馬王子什麼的,她好像說什麼她已經有一位保護她的王子了,大家逼她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就開玩笑說是她家裏的公仔。”
“私下裏她再沒跟你提過這個所謂的王子?”顧菲菲追著“王子”的話題問。
“沒有。”陳怡幹脆地搖頭說。
“你最後一次見夏雪是什麼時候?”韓印問。
“畢業舞會那次啊!”陳怡臉上顯出些憂傷,“沒多久她就出車禍了!”
“畢業舞會?”顧菲菲詫異地問,“你們現在也學老外那套,都有高中畢業舞會了?”
“去年8月10日,我記得很清楚,好像是古都有史以來第一個高中生畢業舞會。”陳怡頗為自豪地說,“主要是我們這一屆有個男生家裏特別有錢,他家有一個會所可以同時容納好幾百人,我們整屆的高三畢業生那天基本都去了,大家都盛裝打扮,穿晚禮服、走紅地毯什麼的,玩得特過癮。”
“夏雪也去了?”韓印問。
“對,她那天紮個馬尾辮,穿了件簡單的白色連衣裙,腳上穿的還是一雙白球鞋,氣質脫俗極了,把那些特意做過頭發濃妝豔抹踩著高跟鞋的女生都秒殺了!”陳怡抿嘴笑笑,“那天很多校草爭相邀請陳怡跳舞,把一些自詡校花的女生嫉妒壞了,故意找碴兒欺負夏雪,幸虧一個校外的男生幫她解圍。”
“怎麼會有校外的人參加舞會?”顧菲菲追問道。
“有很多啊,據說有些是主辦舞會的那個男生的朋友,還有些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連主辦舞會的男生都不認識,不過大家一起玩挺有意思的。”陳怡眨著眼睛說。
“哦。”顧菲菲和韓印對視一眼,從包裏拿出幾張照片——劫殺案中七個受害人的日常生活照,送到陳怡手上,“看一下這裏麵有沒有幫陳怡解圍的那個男生?”
陳怡把照片拿在手上,看到一半,便抽出一張遞給顧菲菲,“就是這個男生,真人可帥了,說話也很酷。本來那幾個欺負夏雪的女生家裏都挺有勢力的,平時在學校也是囂張跋扈,她們幾個趁跳舞的時候把夏雪撞倒好幾次,夏雪說讓她們看著點,她們便開始推搡夏雪,我們也不敢惹她們,隻能幹著急。然後這個男生就出來把夏雪拉到身邊,指著那幾個女生警告她們不許欺負人,讓她們離夏雪遠一點,然後轉頭就走了,反正特別有氣勢,那幾個女生立馬了。”
“看看照片裏還有沒有人出現在那天的舞會上?”顧菲菲指著陳怡手上剩餘的照片說。
“想不起來了,那晚人實在太多了,就那帥哥印象比較深刻。”陳怡反複打量照片說,“不過我記得那帥哥確實跟一幫人在一個包間裏喝酒來著,是不是這幾個人就不清楚了。”
“後來這個男生在舞會上與夏雪還接觸過嗎?”顧菲菲問。
“那天大家都玩瘋了,夏雪也被我們灌了不少酒,我記得這男孩過來搭訕過,再後來就記得不是很清楚了。”陳怡紅了下臉說,“開舞會的那會所裏有好多房間,後來有對象的同學都各自親熱去了,我和我男朋友也……”
“你能不能幫我們多找幾個同學,問問照片上的這些人當晚是不是都在場?”半天沒吭聲的韓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