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是我的同事,也搞設計。在我們這一行中,絕大多數人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被肯定接納。我也是。如果有人說設計師是孤獨的,我同意。更多的時候,你的心血是不為公司所接受。接連幾天開夜車做出來東西被當作廢紙扔進廢紙籮。心疼唄!你不必在意,原因一定是你的作品也許很出色,但不符合市場需要,不能被接受,公司永遠以利益第一。
幸運有時來得很快。一次我的作品《行雲流水》在某次參賽中得了設計大獎。很多人羨慕我,他們一生夢寐以求的,我竟在不經意中得到了。恰逢周末,下班後,我和幾個同事晚上在酒吧裏慶賀。紅是後來的,她微笑著向我舉杯祝賀,然後帶給我一個最壞的消息——就在今天下午我得獎的作品被冠上公司的名義剽竊了。
“這不可能,怎麼會這樣!我不相信。”這突來的打擊,讓我幾乎崩潰。我一下癱坐在吧台上。兩眼發直……一大瓶不摻冰塊伏特加的就這樣到了我的胃裏。
走出酒吧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走在街上隻剩下我和紅紅兩個人了,還有就是的士司機向我們投來期盼的眼光。
“你知道!他們就像是我的孩子,他們這樣剽竊我的作品和偷我孩子有什麼區別!”我喝高了的時候,喜歡和別人說話。如果沒有人聽,便和自己說。
“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我幫我了你,真的!”
“你,你不明白!你怎麼會明白。你有孩子嗎?沒有。哈哈哈。”
後來,她扶著我東倒西歪回了家。當然是她的家。因為我隻能說一些含糊不清地話,而她一句也聽不懂。她的家距離酒吧很近。
迷迷糊糊地聽到她用鑰匙開門的聲音。然後我就被一個彪形大漢拖了進去,依稀聽到他走的時候還說一句“還好沒有吐在我車上,這小子還挺沉的嘿”
不知又過了多久。我感覺到一條毛巾搭在我的額頭上,頭還是有些疼。
要喝茶嗎。看我微微點了點頭,她便去了廚房。我就坐在沙發上用手支著頭傻傻地看她忙碌。我不知道該如何向她道謝。房間裏彌漫著一種淡淡的香水味,和她身上散發的一樣。桌子上散亂的圖紙上壓著一隻精致的銀灰色打火機。很別致。我拿在手裏玩弄著。
她看見我看她笑了。說如果喜歡就送給你了。要是困了的話,就在沙發上躺一會。不要客氣。
我沒有拿打火機,即便有些東西我很喜歡。但那不是我的,我不要。
茶很濃,也很香。她會泡製工夫茶。我不明白為什麼要費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去泡一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茶水。通常我認為它的唯一作用是解渴和提神,而我每天隻喝泡得濃黑的咖啡來維持不足的體力。
“好些了嗎”她問。我有些受寵若驚,一時間講不出話來,傻傻的點點頭。
“今天公司裏的事情,很遺憾”
“這個已經是昨天的事了,都過去了”。我打斷了她的話,我又開始感到心痛,這是再多酒精也麻醉不了的。
“你有紙和筆嗎”
“幹嗎”
“我要寫辭職信”
“我以為你看開了呢!別那麼衝動,你會後悔的。”
“是嗎,可我不這麼認為。我的概念中隻有錯和對沒有折中的想法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今後也不會有的。”
“既然你堅持!……那好吧!”
“紅,明天我就不去上班了,麻煩你替我交到人事部。打擾你這麼長時間,真不好意思。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不客氣,那我送送你吧”她送我到樓梯口,又忽然地說
你等等,她從房間裏拿出幾張名片遞給我說
是金子總會閃光的。這是我認識的幾家公司的老總。你可以去試一下。
謝了。我禮貌的接過來,然後轉身丟在樓梯的下的垃圾箱裏
我不需要同情。但紅卻因此給我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以為我和她的交往就此結束了,就如我和**許多朋友一樣。在一段短暫的接觸後,消失匿跡。我不是很在乎某個人在我的眼前出現或者消失。他們對於我的生活沒有多大意義。我,還是我。生活無所謂色彩。有黑白就可以了。
四月的一天。
我依舊與世無爭的活著,很久沒去找工作。整個人明顯得懶散起來。那點微薄的存款已經不起什麼作用了。三餐都吃泡麵。現在看著都想吐。我決定結束這種生活。
有時候,生活對你很公平。你能得到了一些,也會失去了一些。
不久,一家香港駐上海辦事處的公司錄用了我。工作是設計兼銷售。老板是高個男人,帶著金絲邊的眼睛。看別人老用那種懷疑的眼光。我對他沒有好感。我們隻是雇傭關係。重新換上僵硬的白襯衫,吃單調的商務套餐。然後開車回家。車子是公司的,一輛白色的本田。開起來感覺很不錯。有滿足感。隻有這點讓我對他還算滿意。
我的身邊圍滿各種各樣的男人和女人,我很不習慣。他們挑剔地看我的作品,向我投來各種眼神。我假裝微笑著和他們寒蟬幾句。其實大家心裏都明白。這是做戲。他們隻關心這能給他們帶來多大利潤。然而,我成功了。短短的幾個月,我便在設計界立穩了腳跟。在一次商業較量中,我代表公司把我原來的公司打得一敗塗地。痛快。
下午忽然收到了紅紅發來祝賀的短消息。邀我晚上一起吃飯。我沒有理由拒絕一個女士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