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章(2 / 3)

“這個構思,說不定是和我並列的天才……!!維斯托尼亞居然也有這種水平?!”

阿查科特在讀了有關gunship的報告之後,也同時驚訝起來。

兩個人對於自身的才能都有突破天際的自信,所以在看到居然存在(有可能)超越自己的構思時都震驚得顫抖起來。

與此同時,和克勞斯在阿娜莉莎附近一樣,艾瑪也在阿查科特身邊。他們都同時在厭煩地處理著文件、同時因為大聲驚呼的科學家們而睜大眼睛、同時乏味般詢問“突然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什、什麼?怎麼了?”、同時索然來到科學家們的身邊。

“雪萊佛!馬上調查做出這個東西的家夥!!馬上立刻!”

阿娜莉莎對克勞斯大喊。

“方克研究員!電話!拿電話來!現在就去調查!”

阿查科特向艾瑪咆哮咆哮。

和驚慌失措的科學家們形成對照,克勞斯和艾瑪滿腹疑竇地皺著眉頭,拿起旁邊的電話。

於是,兩個人的希望很快就實現了。

裏比托利亞的情報總局和維斯托尼亞的對外治安總局雙方收集情報的能力都極高。必要的話連普通的和非公開的作戰都知道。這兩個沉著冷靜的情報機關絕對沒有事先商定,可是諜報成果依舊差不多同時在一星期之後來到要求者手上。

而且……

“阿查科特那個笨蛋?!那個瘋老頭居然能做得了這樣的工作?!”

“拉姆斯堤?!沒想到那個黃毛丫頭居然能嚇我一跳!不爽,太不爽了!”

阿娜莉莎和阿查科特在報告書上看到熟人名字之後的高聲怒罵還有把報告書摔倒寫字台上的樣子,全都一模一樣。

神一時興起的小把戲常常都會給當事人添麻煩。

看到阿娜莉莎摔書,克勞斯摸了摸下巴問:

“那個是你親戚嗎?”

“不要說這種蠢事,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阿娜莉莎聽了克勞斯的俏皮話後不禁抱著肩膀,用全身表達來嫌惡。

接著……

“那是我隻有14歲,還非常可愛的時候……”

剛開始要說,突然間又想到什麼似的停下來,一直盯著克勞斯看。

克勞斯在想阿娜莉莎為什麼會突然沉默下來,靜靜等著話題的後續。不久阿娜莉莎終於不耐煩地叫罵出來。

“你就不能說一句‘現在的您更可愛喲’嗎,雪萊佛!”

克勞斯不由得閉目冥神幾秒,在心裏抱怨阿娜莉莎最近都不帶上敬語稱呼比她年長5歲的自己事,然後慢慢放鬆眉頭開了口。

“作為一個凡人,我很難作出如此洗練的回應。”

阿娜莉莎朝著不能敏銳領悟的克勞斯大大地咋了個舌,為了重新回到話題而輕咳清嗓子。

“那是在阿納托利亞召開國際數學研討會輪到我演講那時候的事了……”

“現、在、更、加、可、愛、呢。”

克勞斯機器人式的插話僵硬之極。阿娜莉莎像聽到槍聲一樣盯著他咋舌,嘴角下彎哼了一聲。

“就在那時,一個髒兮兮的老頭子出現了……”

同一時刻,阿查科特也怒氣衝天地跟艾瑪講起國際數學研討會時候的事情。

“十四歲嗎……好厲害,真是個天才少女呢。”

高聲感歎的艾瑪讓阿查科特很不滿。

“我也在十四歲的時候發表過關於黎曼zeta函數的論文。”

執拗地說了一句之後,阿查科特又輕輕一咳切回話題“那個小姑娘,說過什麼來著?”

嗯哼,他用鼻音笑了笑。

“是從關於流形嵌入的問題開始的。方克研究員,你當然也知道流形嵌入問題吧。”

“聽都沒聽過。”

艾瑪的回答讓阿查科特大失所望。

“算了。不管怎麼樣,流形嵌入問題都不是留著鼻涕的小鬼能談論的東西。所以我出於好意就教她數學的奧秘。”

看這阿查科特傲慢到不像話的樣子,艾瑪不禁在心裏同情地牽掛著那個可憐的孩子。

“那個老頭突然就走到講壇上來糾我的錯,真是難以置信!”

阿娜莉莎傾吐的話一如艾瑪所想。

國際數學研討會有著悠久曆史和極高名望,來自全世界的許多數學家聚首一堂隻為相互討論純粹的數學理論。讓14歲的小女孩上台發表研究結果的事固然罕見,但是發言者和聽眾互相痛罵的情況更加新奇。

兩個天才科學家在公共場合高聲怒吼著爭論的“流形嵌入問題”,是事關幾何學根基的深奧哲學命題,也是擊退眾多天才挑戰的經典難題。

“這隻是高維歐幾裏得空間的子流形而已,完全沒必要用那麼複雜的方法來求解。”

阿娜莉莎說完話就兀自在黑板上寫起各種算式和圖形來。

話是這樣說,但是克勞斯完全無法理解突然就轉到高等數學難題上的話題,隻有困惑在不斷增加。一邊旁聽的瑪麗艾露笑臉盈盈地洗耳恭聽,看起來好像是理解了一樣,但她隻不過是被阿娜莉莎活潑解說的樣子迷住了而已。這兩個人都是沒有教導價值的學生。

“這個就是我一直在思考的簡單方法。”

“然後,那個小姑娘說什麼不用導數的演繹方法才是好的。不用解析幾何和圖象而是用微分法,確實是嶄新的想法。但是實際上這種想法還是很蠢,沒什麼好討論的。你也是這麼想的吧,方克研究員。”

阿查科特氣勢洶洶指手畫腳地尋求艾瑪的同意。

“就說了,我一點都聽不懂。”艾瑪隻能回以一個大大的歎息。

“最近的學校到底都教了些什麼啊……”

哀歎完現代教育,阿查科特無視掉不滿的艾瑪繼續剛才的話題。

“不管怎麼樣,那個小姑娘不過是想蒙混過去而已。被我指正之後還說我是老古董,還真虧她敢說。”

歲數差了兩輪不止的兩個科學家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噴。阿娜莉莎完全沒有對年長者的敬意,阿查科特身上也找不到一點長輩的成熟,兩個人簡直就是在打低層次的口水仗。於是這場難看的對罵和之後更加激烈的論戰成了國際數學研討會上流傳至今的頭號奇事。

再者,阿娜莉莎發表的定理根據第三者的說法是直到最後都沒有得到證明或者證偽。

過了一會兒,故事終於結束了。

“——怎麼樣,是不是很厲害?”

阿娜莉莎尋求克勞斯的同意。

“——我就說她無禮之極沒錯吧!”

阿查科特希望得到艾瑪的理解。

可是,

“雖然你說什麼我完全不能理解,但最好是對長者尊敬點哦。”

克勞斯在對年輕的女孩忠告著後輩應有的禮儀。

“雖然一點都聽不懂你說的話,但是請你不要對小孩子那麼嚴厲。”

艾瑪對長者的態度也提出諫言。

“為什麼不讚同啊,雪萊佛!”

阿娜莉莎眉毛上揚一通亂罵。

“傷心,實在是太傷心了,方克研究員!”

阿查科特傾訴著滿腔憤懣。

與此同時,克勞斯和艾瑪都不禁垂首歎息。

兩位天才無視了助手們的反應,雙手抱肩歎了口氣。

“算了。”×2

完全一樣的嘟噥。

“那個臭老頭,看我把他送回老家!”“那個小丫頭,我要讓你嚐嚐我的厲害!”

同樣氣勢洶洶的宿敵之間的宣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2

連無畏的笑容都像是親子一樣。(你們快去做DNF,啊不,是DNA親子鑒定)

從曆史上看,沙比亞內戰就像是個現代武器試驗場。

除了裏比托利亞的小魔女和維斯托尼亞的瘋賢者兩個稀世天才之外,還有許多優秀的科學家們不惜才華投入到武器的開發中去。不過這兩人的影響力非常大。要說為什麼,是因為遇到瓶頸的武器都因他們的“臨門一腳”而一個接一個得以投入實戰的緣故。

舉一個戰鬥的例子。

在某個最激烈的戰場上,桑索貝拉諾共和政府第二三一步兵團(士兵多為十幾歲少年)利用反坦克地雷和反坦克火箭炮同反叛軍展開了殊死戰鬥。

經此一役,反叛軍的坦克裝甲都追加了名為爆炸式反應裝甲的新型裝備。阿娜莉莎在空閑之餘開發的這種爆炸式反應裝甲,隻是在類似大型飯盒的薄鋼板中加入惰性炸藥的簡單結構,卻有著能將以紮拉巴尼亞製優秀武器便攜式火箭助推榴彈發射器(RPG)為代表的這類聚能破甲彈無力化的驚人性能。

然而僅僅過了兩個星期,為了對付這種爆炸式反應裝甲阿查科特滿不在乎地就將雙重彈頭投入到前線去,再次展開武器和裝甲的對抗。

在這個時期,類似的矛盾之爭非常多。

多聯裝火箭發射係統(MLRS)、無線電遙控無人機、紅外線成像製導導彈……現在依然在開發中的大型武器和重型火器也在陸陸續續完成。除了武器之外,相控陣雷達、光纖陀螺、凝視式紅外傳感器、脈衝壓縮通訊、三維複合材料……以及高效率醫療套件、耐熱巧克力、附有預防性病藥物的避孕套等等,和小魔女及瘋賢者有關的技術名單在不停增加。

當然,能夠造就這種急劇進化也是得益於各國雄厚的技術實力和紮實的科學根基。就算是這樣,科學家們——特別是阿娜莉莎?馮?拉姆斯堤和路易?查爾斯?德?阿查科特——所作出的貢獻也是非常值得稱讚的。

但是阿娜莉莎和阿查科特並不在乎這種功績,反而是對自己的工作相當不滿。理由很簡單,因為他們都想做自己想做的東西。不過要讓軍方來說的話,比起莫名其妙的奇怪發現當然是更希望完成那些待開發的新武器。不管怎樣所謂的軍人都是乏味的現實主義者、實事求是的實用主義者、頑固的保守派,哎,也不是不能理解。

結果就是阿娜莉莎抵擋不住英格麗特和克勞斯的花言巧語,阿查科特也被各種各樣的理由逼去從事其它的研發計劃,兩個人都是處處碰壁。

話說回來,自古以來人事工作者要兩頭受氣也是家常便飯,所以克勞斯會被夾在英格麗特和阿娜莉莎之間奔波勞累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克勞斯自己受不受得了就另外說了。

“一定要給點顏色讓那個臭老頭子瞧瞧!”興奮起來的阿娜莉莎接二連三地弄出了幾份計劃書,但是這些構思左看右看都像是科幻小說裏的點子,說難聽點淨是些荒唐無稽的東西。要是讓那個冷冰冰的現實主義者兼實用主義者英格麗特拿到這種東西的話……

“否決

不出預料,她就這樣冷冷地把計劃書扔到了桌麵上。接下來還免不了一頓爭吵,就跟數學定理一樣毫無疑問。

“克勞斯,我們委托的是武器開發,所以沒打算去配合那個孩子的興趣。說起來,那個大小姐到底在想什麼?她是真的覺得這種計劃能實現的嗎?”

英格麗特一邊用白淨美麗的手指咯噔咯噔地在計劃書上敲來敲去,一般發出混著歎息的疑問。克勞斯也隻能回以麻煩的表情。

“博士確實是這樣想的。”

“真是搞不明白。”英格麗特煩惱地撓著頭發“可以實現是一回事,可以實用化是一回事,然後行之有效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那個大小姐連這種都不知道和想不通。不過……”

豔麗的嘴唇發出一絲為難的歎息,清楚地包含了咽回去的弦外之音。克勞斯的唉聲附議。英格麗特和克勞斯駁回了阿娜莉莎的要求,讓她去進行其它的計劃;阿娜莉莎提交的構思太過缺乏現實性,但她本人就算被再三勸諫也絲毫不願意改正,讓英格麗特和克勞斯都感到有些厭煩了。

“報告書已經讀過了,說是為了重新認識阿查科特博士而連續做出來的計劃,不過事實上是怎麼樣?”

連假想敵國家的科學家也鄭重其事地用尊稱這點,還真有裏比托利亞作風。

“是的,少校。關於這件事……”

“不要叫我少校,要說姐姐。都說過多少次了。”

這一聲呼喝讓克勞斯馬上把腰杆挺得筆直“實在是很抱歉,麗特姐姐。”

在旁人看來克勞斯已經可憐得縮成一團了。從小時候起就決定下來的上下關係一直延續到現在,克勞斯拿英格麗特完全沒轍。

英格麗特微微苦笑,起身走近快要哭出來的克勞斯。然後用她那經過嚴格訓練之後依然像鋼琴家般美麗的手指開始撫摸克勞斯的臉頰。

“繼續說給我聽。”

“是的,麗特姐姐。博士小姐她的研發熱情全來自於對阿查科特博士的競爭心態。”

看到克勞斯一副被惡魔戲弄的樣子,英格麗特滿意地放鬆嘴角,離開克勞斯坐到了寫字台上。

“太不像話了。”

英格麗特誇張地大歎了一口氣,嘟囔似地繼續說著“用戰爭來吵架,真是有夠大牌的。他們到底有沒自覺到這個遊戲會把人忽悠到死的啊?”

英格麗特的指責也是經常能聽到的對於科學家倫理的疑問。研製武器本身就是在積極參與戰爭,隻是不上戰場罷了;而其所殺的人和造成的相關破壞更是要數萬倍於在現場作戰的士兵。然而不可思議的是,曆史上許多科學家對於協助戰爭都完全沒有罪惡感。至少幾乎沒找到有關後悔的記述。

“你心裏也清楚吧。”

好像解放了什麼東西,一臉放心的克勞斯也受到影響似地歎了口氣,

“她是沒有自覺吧,因為那孩子沒有像我們一樣的眼神。”

“哎呀,真是有趣。那麼她的眼神是怎麼樣的?”

“我們的眼裏有一種終於走到這一地步的決斷神色,所以我們在扣動扳機殺死對方的時候既沒有怨恨也沒有憎惡。”

“隨時充滿殺意,不管教育隊裏說過多少次,但還是要有實戰經驗之後才有實感啊。”

接過克勞斯的話題,英格麗特用手指抵著纖細的下巴。

“如果那孩子處於和我們一樣的境地……那就太可怕了。抱有覺悟的天才科學家能做出怎麼樣的武器來,完全沒辦法想象。”

“又或者會從中抽身而出。”

意識到自己罪惡的科學家也有不少,他們大多陷於悲觀主義的深淵之中,拋棄了一直以來的研究。

但是英格麗特把克勞斯的顧慮一腳踢開地否定掉了。

“不可能。那孩子不會離開科學研究的,絕對不會。”

“嗯?這是什麼意思?”

被當場否定的克勞斯驚訝得直眨眼,詫異地想追問下去。

“不要打探女人的事,克勞斯。”

這種迂回的拒絕讓克勞斯麵有慍色,看到他皺眉的樣子英格麗特露出柔和的笑容道,

“話說回來,親衛隊好像和送過來的技術人員起了些爭執,能不能調停一下?”

克勞斯大吃一驚,僵硬得能聽見喉嚨在咕嚕作響,對麵沒有笑意的湛藍眼神就像看到雛雞的毒蛇一樣冰冷。

“你居然對我有所隱瞞。真是的,我坦率可愛的克勞斯到哪裏去了呢。”

“隱瞞是因為……”

為了讓不安的克勞斯放下心來,英格麗特打斷他開口道,

“算了,無論如何你也不會辜負我的期待,沒錯吧克勞斯。”

“是,麗特姐姐。請你放心,此事我一定會盡快解決。”

雖然臉色蒼白但還是用立正姿勢敬了個禮,看著就這樣匆匆走出房間的克勞斯的背影,英格麗特優雅地吊起她那豔麗的嘴唇來。簡直就跟惡魔一樣。

離開親衛隊貝露哈根試驗場的克勞斯回到鄰近的威爾海米娜紀念研究所麵前,慪氣似地走向貼著建議戒煙海報的吸煙區,然後吐出混有歎息的雲霧。

——糟糕了,不快點做些什麼的話……

阿娜莉莎和技術組圍繞開發進展發生衝突是昨天的事了。

事情由技術組長因為過勞而貧血倒下開始。

阿娜莉莎現在進行的是生物武器的開發。話雖如此但並非毒氣或者細菌武器,而是那種類似致盲粉的東西。這次照例是根據隨便寫在走廊八扇玻璃窗上的奇怪化學式和DNA構造圖為基礎來研發的,並且這部分已經完成了。但作為關鍵的用來搭載生化藥劑的新型彈頭的擴散裝置卻還沒完工。雖然技術組在不停付出努力,但還是沒達成目標。

就在焦急等待的阿娜莉莎來催促技術組的時候,組長正好倒下了。以此為契機,天才少女科學家和技術組副組長意氣用事地展開了壯烈非常的罵戰。從旁人看來這就和小學生吵架沒什麼大區別,不知情的人看了甚至還會忍俊不禁。不過這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無論怎麼說在這個嚴格遵守上下關係的裏比托利亞裏,要反抗備受肯定的超一流科學家的方針和決策(傳統上)是不可能的。

所以一旦違逆了這種裏比托利亞科學界弊病一般的絕對傳統,離職業生涯的盡頭也不遠了。就算拋開這樣的危險,副組長彈劾阿娜莉莎的事也意義重大。要是真如副組長痛罵裏所說阿娜莉莎是錯誤的話,這件事就不能當做笑話笑笑了事。

此事不僅關係重大,更嚴重的是英格麗特已經發現了這個騷動。作為開發總負責人的英格麗特不可能把這種會導致自己失職的問題置之不理。她的做法就是把問題標本齊治,阿娜莉莎也好技術組也好都會作出嚴肅處理吧。

克勞斯把煙蒂扔進代替煙灰缸的水桶裏,浸水的香煙一動不動地發出微弱聲音後就失去了熱量。

——怎麼辦才好呢。

一邊叼著第二根煙一邊考慮。

能不能換掉技術組的人——不可能。

這些可是一個月就把“電磁軌道炮”做出來的人才。找不出他們之上的人了,人員替換也要花時間,會導致進度停滯。英格麗特不會批準這個做法的。

說服阿娜莉莎——太難了。

這麼聰明的孩子恐怕已經明白到被技術組指出的錯誤是事實,隻是感情上不能承認吧。那個大小姐的任性和才華成反比,非常不成熟。周圍的人天才前天才後地在誇獎,她自己也為了能回應那種評價而反複鑽研實幹。因此她的自尊心非常高傲,所以理性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但感情上卻拒絕接受。

如果等她冷靜下來的話,勉強承認也不是不行,但是現在沒有悠閑等待的時間了。

——能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沒有那麼多。不如……

一邊點起香煙一邊摸索“最好的策略”。就像在夜裏奔跑著狩獵敵人一樣,冷靜透徹地用邏輯尋找合理的最優選擇。

什麼是最優先的?什麼是要保護的?怎樣做才能獲得最大效果?

——隻有這樣了嗎。

克勞斯撓了撓修剪整齊的後發際,重重地歎了口混著紫煙的氣。

隻吸了一半的香煙被扔進水桶裏,煙蒂紫煙搖曳緩緩落下的樣子就跟被擊墜的戰鬥機沒什麼兩樣。

回到研究所的克勞斯用水平有限的迂回話語報告了和英格麗特的交易。

於是,

“這算什麼啊!!!”

把瑪麗艾露的大腿當枕頭睡在沙發上的阿娜莉莎怒吼著跳起來,攪亂被裏比托利亞人視為神聖的女皇色長發睥睨著克勞斯,

“為什麼不行啊!明明是軍人還不明白人造衛星的好處嗎!!”

“有效性得到了承認,但據說運載火箭的開發就要3年,所以……”

宇宙火箭的研製進度無論在哪國都是停滯的。能打到世界另一頭的武器雖然很有魅力,但是極難攻克的彈頭問題就擺在眼前。單純為了扔幾頓炸藥就要投入那麼多資源和費用,性價比實在太低了。要是用了生物武器彈頭,曆史證明一定會受到一樣的報複。除非有一擊必殺的彈頭,不然政府和軍方不會承認超過需求的巨大火箭的有用性。人造衛星的通訊和偵察用途也因為性價比太可疑被駁回了。也就是說宇宙火箭一直沒有發展,現在隻有民間因為“宇宙旅行”的夢想才有零零碎碎的研究。

“那麼核裂變武器為什麼也不行!這跟字麵上說的一樣是終極武器啊!”

“軍隊不負責實驗驗證。”

原子核裂變的鏈式反應能釋放出巨大的能量——為了驗證相對論全世界的物理學家都在進行研究,但還沒有任何一個科學家能實現關鍵的裂變過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行。軍隊不肯出資給這種實驗驗證也是可以理解的。

阿娜莉莎一邊亂撓頭發一邊怒吼著,

“真是愚蠢!沒聽說過早期投資這個詞嗎!我說的無論哪個都是革命性的新武器!雪萊佛你得好好說明這件事才行!!”

“這個當然有。但是軍方要求的是能盡快用在斯比亞內戰上的武器,不是那種需要好幾年才能研製出來的東西。這一點博士你也明白吧。”

“普通的武器可不能把那個瘋老頭嚇破膽!”

“私人理由很重要但也請適可而止。博士做事太極端了。”

回應克勞斯就像老教師教導小孩子一樣言辭的,隻有態度惡劣的大聲怒罵。

“這個也好那個也好全都瞧不起我!”

“誰也沒有瞧不起小姐您。總之先完成這次的開發工作吧。”

雖然克勞斯強忍下歎息作出了建設性的意見,但這位促進了軍事技術革命、年僅16歲還不足B罩杯的小姑娘就這樣徑直撲倒旁邊的女仆,把臉埋進飽滿的胸口裏一邊吧嗒吧嗒地搖晃雙腿一邊叫喚,

“討厭!我討厭和你們這樣的人一起工作了!討——厭——!”

此等小孩撒嬌的模樣真是漂亮得連三歲小孩都學不來。

“不要說這種任性的話,再怎麼說也是博士你的提案吧。”

克勞斯強忍著頭痛在耐心勸誡。

“討——厭——!”

充耳不聞中。

“小、小姐,稍微有點發癢呢……”

聽見豐滿胸部裏漏出的叫聲和瑪麗艾露的香豔困擾,克勞斯懷著羨慕妒忌恨的心情努力地從這羞恥場景中背過身去,在房間一角坐了下來,視野邊緣還能隱約瞥見飛舞的藍白條紋內褲。

“博士,太羞人了……”

“囉嗦!”

腦門充血了。阿娜莉莎的胡鬧讓克勞斯眉頭緊鎖地揉了揉眼睛,終於連那美妙的曲線美和深藏不露的別致內衣都看見了。

“提醒一下,瑪麗艾露小姐的內衣都一目了然了。”

“停啊啊啊啊!!”

聽到這聲爆發一樣的悲鳴,克勞斯總算安心了。

——這事姑且算辦妥了吧。

確實是辦妥。瑪麗艾露哄好阿娜莉莎之後就沒事了。隻不過……

“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定要扇我的臉,完全不可理喻。”

撫摸著留下瑪麗艾露奇跡般鮮明的巴掌印的半張臉,克勞斯不滿地低聲抱怨。

“真是恭喜了,不用花錢就能給瑪麗艾露那樣的大美人扇一耳光。”

阿娜莉莎的狂妄態度讓克勞斯忍不住發起火來。

“明明就是個黃毛丫頭。”

“你說什麼?”

美麗的少女把恐怖的臉轉了過來,但是克勞斯擺出一副什麼都聽不見的樣子。

“還是工作優先吧,這個時候阿查科特博士的開發進度可是在順利進展中哦。”

“所以就要照我說的去做啊!”

“如果可以的話我馬上就去,但是像這種光基礎研究就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年的東西不行。”

“吝嗇鬼!”

麵對阿娜莉莎理所當然的叫罵,克勞斯忽然意有所指地笑了起來。

“是、是,如你所言軍方是吝嗇鬼。所以呢,請你拿出些能在鐵公雞身上拔出毛的東西來。”

“為了更容易在鐵公雞身上拔毛而付出努力就是你的職責!給我好好工作,雪萊佛!”

敬稱又被省略了。這種事看來已經非常習慣了呢,克勞斯在他人生的第二十一個冬天裏心態達觀地想到。

“說得沒錯,那麼為了讓我的工作更加輕鬆,我們首先整理下現在的工作吧。”

“這種事我——不——幹!”

被隨便應付的16歲鬼才阿娜莉莎?馮?拉姆斯堤的尖叫聲在研究所裏不停回蕩。

用一輪咆哮強行排解壓力的阿娜莉莎冷靜了下來,和滿臉疲憊的克勞斯一起在迎賓桌上攤開大堆資料,一起確認著研發進度和問題。為了讓話題告一段落,克勞斯讓手上的圓珠筆飛快舞動起來,然後開口說:

“——你有沒考慮過副組長說的發散裝置不完善的事?”

直截了當直切主題。

阿娜莉莎把嘴角彎曲成不愉快的角度。

“沒有什麼不完善的!”

“從頭到尾在基礎上支持我們研究的工作人員都說做不到,這點總不能不考慮吧。到底有什麼問題他們肯定都考察過了。”

阿娜莉莎玩弄起自己的白金秀發,把身體陷進沙發裏,看著天花板,然後。

“他們說不做的話,那中止計劃不就行了。”

就像是在鬧情緒一樣說道。

克勞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下定某種決心。

“也就是說你要逃避對吧。”

房間裏彌漫著緊張的氣氛,連溫度都稍稍下降了一點。

“……你說什麼?”

阿娜莉莎揚起眉毛,冰藍色的眼睛凍結一般凝視著克勞斯。

“我是說,博士您因為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所以逃跑了。”平靜地接受掃射過來的視線,克勞斯又補了一刀。

“我才沒有錯!”

對挺起腰來大聲吼叫的阿娜莉莎,克勞斯隻是機械一樣直勾勾地注視,所有態度、表情和語調都毫無變化,隻是讓人覺得冷漠非常地、淡淡地問了一句:

“那麼,您認為,連‘電磁加速軌道炮’都能在一個月裏組裝出來的技術員們,不僅說做不好還要公開非難博士,是因為什麼原因呢?”

“那是因為……”

一直盯著哽住的阿娜莉莎,就這樣回答了。

“我就直接說明吧,尊敬的拉姆斯堤博士。這次的事件您要負全部責任。由於您的過失,使得開發進度停滯不前。”

“這、這種事…”

“至今為止的成果,不是單靠博士的才能,也依賴於技術組的各位在背後修正博士的錯誤。這一點,您該不會說您不知道吧?”

“……那是……”

阿娜莉莎不可能不知道這個裏比托利亞的習俗。她懊悔得咬住了嘴唇。

“博士,科學家的才能承擔了武器研發需要的大部分工作,這是因為製作武器需要解決很多科學方麵的問題。那麼在此之後,工學方麵一樣有很多問題要解決,這您也知道。博士在科學方麵的才華無可置疑。但是,雖然十分失禮,但您確實不太了解工學方麵的問題。”

克勞斯還真盯著阿娜莉莎,用機械式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說道。

“所幸的是,我們有一群優秀的技術員。一群能實現博士絕妙構思的專家。您要向他們道歉,並尋求他們的意見。當然這不是簡單的選擇題。如果可以接受他們的教導,博士今後不僅能解決科學上的,連工學方麵的問題也能解決了,這可是相當大的回報哦。”

阿娜莉莎像小孩子一樣在撒嬌。

當然,她那以完美平衡著稱的理性早就全麵認識到克勞斯所言是正確的。隻不過,由那從小開始就回應周圍的期待、一直走在日新月異發展著的科學界最前沿的巨大壓力下形成的人格,以及伴隨這種人格與日俱增的自尊,壓過了理智的判斷。另外,依照裏比托利亞的習慣,著名科學家如果向技術人員請教問題是會傳為笑柄的。更重要的是,阿娜莉莎絕不會在自己負責的工作上承認自己的弱點。她緊咬下唇,不理會微弱的理性之音。

對著眼泛淚光的阿娜莉莎,並不清楚她狀況的克勞斯以像是對敵人進行最後一擊一樣的冷徹平靜態度,用溫柔的眼神,淡淡地勸道:

“博士,技術組有著能跟博士絕妙才華相媲美的技術和經驗,把他們當做普通人無視他們的智慧是博士的重大損失。請博士千萬要深思熟慮啊。”

“……才不是這樣!才沒有這種事!我不要!”

雖然不是因為憤怒,阿娜莉莎還是麵色通紅,脫兔一般奮力跑出研究室了。

克勞斯一邊看著被問題少女踢過的門一邊念叨,

“要被開除了嗎……”

克勞斯之所以要說出那麼辛辣的諫言是因為依他的判斷,既要防止英格麗特介入又要保護阿娜莉莎和技術組的話,讓阿娜莉莎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是最好的辦法。隻不過作為一介年輕飛行員的克勞斯和技術員不同,他並不清楚科學界的習慣,就算引起拉姆斯提家的反感也能把損失降到最低。

而且克勞斯也早有心理準備,發生這種事態的時候自己會受到最大影響。

——降職的話就大概會跟以前一樣被送到前線或者鄉下吧。如果被開除的話還是當初退伍好了。問題是……大學的入學申請和就職之類的會有不利影響嗎?那樣的話隻能繼承父業了。

克勞斯憂心忡忡地思考前途中,像靈魂離體一樣歎了口氣。

“雪萊佛先生。”

瑪麗艾露終於把咖啡端出來了,表情稍顯生硬。克勞斯想這也難怪,主人哭泣的時候還能笑出來的女仆才有問題。

瑪麗艾露在克勞斯旁邊彎下腰,責備一樣說:“您能不能再稍微斟酌下用詞呢?”

語速有點快,瑪麗艾露雖然平靜但語氣強烈地提出抗議:“誠然事實如雪萊佛先生所言。但小姐她雖然看起來強硬,其實卻是個非常容易受傷的纖細的人。請您再多注意一點。”

“……難道,你現在非常生氣?”克勞斯戰戰兢兢。

“是的,簡直是怒火中燒。我正在猶豫要不要因為讓小姐名譽受損的罪過而切開您的喉嚨呢。”

瑪麗艾露笑臉盈盈,絲毫不在意克勞斯痙攣表情繼續說著。

“同時我也認識到大小姐需要您的幫助。”

克勞斯驚訝得鄒起眉頭,

“大小姐現在處在非常困難的境地。所以,大小姐非常需要一個能把重要的事清楚指出並且能妥善處理問題的人。所以,我認為雪萊佛先生是非常重要的。剛才的事也是為了避免域齊利班少校介入、並且同時解救大小姐和技術組雙方才扮黑臉的,不是嗎?真不愧是被稱為狐狸的戰鬥專家,選擇和判斷都十分合理。”

對著瞪大眼睛的克勞斯,瑪麗艾露站起身擺出刻薄而美麗的笑容,禮貌地低下頭來,

“我將會和大小姐一起前去慰問技術組的各位,所以先行告辭了,雪萊佛先生。”

“去、去技術組哪裏嗎?但是……”克勞斯提心吊膽地發問。

“我的主人可不會在被說了那種話之後還逃跑的。”

理所當然地回答完,瑪麗艾露就踏著咯噔咯噔的輕鬆腳步離開了房間。

留守的克勞斯安心地看著門口,鬆了口氣,若有所思地把咖啡送到嘴邊。

“……好苦。”

“——開什麼玩笑!我們一直是獨立承擔開發的。怎麼可能在這種的事情上繼續糾纏不清!”

阿娜莉莎進度停滯的同時,維斯托尼亞的紮烏頓研究所也出現了類似的問題。這邊繼“電磁加速軌道炮”之後,一直在進行阿查科特的計劃。可惜因為擔當計劃核心的阿查科特一直被其它開發助手用各種各樣的理由騷擾,所以現在計劃的進展就跟龜爬一樣。

“——什麼?你說預算?沒有錢就去威脅軍需產業那幫禿鷲來籌錢!讓那群家夥把戰爭裏吃到的部分吐出來不就行了!”

“發生了什麼事?赫哲博士。”

結束飛行訓練回來的艾瑪聽到辦公室裏傳來的怒吼,睜大眼睛問穿著便服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三十歲男人。

“哦,回來了嗎,艾瑪小姐。空中散步還愉快嗎?”

赫哲抬起長出懶散胡渣的臉反問道。

研究所工作的艾瑪為了保持駕駛戰鬥機的資格和技術水平,必需定期訓練避免生疏。廢料場雖然也有飛機的轟鳴聲,但實際上能飛的隻有飛盤而已,所以每次訓練都要去別的基地進行。

飛行訓練完一回來,阿查科特就在房間裏大吼大叫。

“非常舒服哦。比起這個,裏麵到底在吵什麼啊?”

艾瑪回答之後再次發問,赫哲迭起報紙,把臉朝像阿查科特的執勤室說。

“對周圍的助手發火而已。不知道對方是誰,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發火。夫人出去之後上將的心情一直不好,現在終於爆發了。”

“夫人不是出去而是暫時回家了吧。”

露西安娜回首都的娘家去了,好像是因為母親身體不好。結果阿查科特的心情變得極度糟糕,現在變成隻有艾瑪一個人能掌握阿查科特的情況。

“暫時回娘家事小,現在的問題是計劃幾乎沒有任何進展。我們都想盡快做完上將的工作,好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

看著一邊撫摸胡渣一邊抱怨的赫哲,艾瑪不禁在心裏罵道:你們的工作不就是享樂嗎!

紮烏頓研究所裏除了阿查科特之外還有另外科學家。他們是一些在軍隊裏沒有用武之地又不肯去民間的科學家、不對、是工資小偷。他們住的第二大樓被士兵挪揄為“紮烏頓酒店”。

這個“紮烏頓酒店”裏的居民揮霍著稅金來研製沾水就會變透明的泳裝和最高性能的遊戲機之類的東西,是一群沒有任何優點的家夥。他們看到來交代製作飛盤任務的艾瑪就按住胯下扭來扭曲,真是惡心。

“他們從來不關心國家存亡民族大義之類的倫理道德規範,卻會拚死保護自己主觀上重要的東西,算是極端的忠實本能。嗬嗬,也可以說精神不成熟的隻愛自己的人。”這就是阿查科特給“紮烏頓酒店”食客的評價。

“——夢話就在做夢的時候說!總之我不奉陪了!”

隔壁房間傳出一聲巨大的怒吼,然後阿查科特一臉不耐煩地出現了。

“哦?方克研究員回來了啦?”

“是的。剛才的聲音真大呢,對方是誰?”

“他?除了拉伊爾還能有誰?”

阿查科特的回答讓艾瑪和赫哲都噴了出來。

“居、居然對部長助理說了那麼過分的話!”

“上、上將,你是開玩笑的吧?”

“誰在開玩笑了。現在的問題不用最嚴厲的言辭就沒有任何意義。光是在電話裏捏著鼻子像個低級打工仔一樣低聲下氣的話什麼都解決不了。真是一群浪費國家糧食的混賬。做官的和牢房裏的垃圾一樣全是在吃幹飯!”阿查科特的大段抱怨讓兩人臉色發青。

“嗚哇,說得好過分啊。上將,您難道跟高層們的有仇嗎?”

——仇恨,確實有。

聽說過阿查科特過去的艾瑪雖然心中有數,但是對於他的憤怒也不打算給予同情。不管怎麼看現在他都是因為露西安娜不在而遷怒罷了,不會有其它原因。

——盡管謠言滿天飛,但他還是深愛著夫人的啊。

在艾瑪微妙思考著的時候,阿查科特盯向赫哲:“話說回來,赫哲你在這裏做什麼?我不是派你去跟佩羅一起去弄好那個係統嗎?”

“正是因為那件事需要艾瑪小姐的幫忙,所以我才在等她回來。”

“誒?我?”

艾瑪因為話題的突然變化而驚訝,赫哲點頭表示確定。

“佩羅需要艾瑪小姐的幫忙。”

“幫忙是要幫什麼?”

艾瑪的不信任感隨著對佩羅回憶一起湧了上來。基本上艾瑪絲毫都不想跟“紮烏頓酒店”的科學家們扯上任何關係,而在他們之中佩羅尤甚。理由不是因為佩羅是個UFO宅,也不是因為他胖到褲子內側就像磨破了一樣,更不是因為說話結巴還氣喘籲籲而讓人聽不清楚他說什麼,而是因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佩羅居然撐起了小帳篷。按照他的辯解,他當時是因為剛剛起床,而男人總有無法避免誤會的時候。

“他說要身體數據。身高、體重、三圍和手腳長度都要,胸圍要包括上下圍。”

“為什麼!”

艾瑪的驚叫聲大得在辦公室裏都出現了回音。

被大聲斥責的三十歲男人不禁發出悲鳴。

“不、不知道啦。控製回路是佩羅負責的。”

阿查科特出來幫顫抖的赫哲打圓場。

“不是很好嘛,方克研究員?你又不是處女,身材數據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嘛。”

“你、你們……告、告你們性騷擾哦!可惡的臭老頭!”

看到艾瑪滿臉通紅的樣子,阿查科特也哈哈大笑起來,心情似乎也好轉了。

“那麼諸位,玩笑話就到此為止了,快去工作吧。”

“這不是玩笑話!是十足的性騷擾!性?騷?擾?哦!”

看著阿查科特和艾瑪,赫哲心裏深受觸動。

阿查科特和阿娜莉莎,兩個天才科學家在迂回曲折進行開發的同時,時間也漸漸到了深冬,西方大陸大多被白雪籠罩起來。就算到了年末,迎來了新年,沙比亞的悲劇也仍未停止。

介入的各國軍隊提防著假想敵對國的新兵器,各國專注於計算能從這場內戰中撈到多少好處時,共和政府也好,叛亂軍也好,人民戰線也好,保王派也好,所有的沙比亞人民也好都無力阻止,其國家正成為諸大國的實驗場,被眾多他國逐漸侵吞至崩潰,這一切都在台麵下進行著。

沙比亞人在戰場的後方也絕不好過。

在戰場上使用最新銳兵器的諸大國軍隊將沙比亞的正規兵與民兵們如同對待害蟲一樣的踐踏。在壓倒性的技術差距麵前,勇氣、氣勢、信念,那種東西即使在如同鼻屎一樣戰役中也好,也被證明了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絕望支配著難民營。致命性的物資缺乏,滲透到骨頭裏的惡寒,防不勝防的疾病與饑餓。難民們像被磨滅一樣死去。每日在哪都有抱著已然成為冰冷屍體的孩子的母親,以聲嘶力竭的慟哭表達自己心碎的悲痛。神的聽力大概有問題吧,即使求救的聲音不絕於耳卻連個偽善的樣子也不裝。

各地的都市與基礎設施被破壞,國土上沒被地雷與未爆彈所填滿的角落,都是資源地帶和地緣政治學上的重要位置,各國的軍隊都爭相守護著以令其沒受任何損傷。那樣腐朽的現實正是沙比亞戰爭的本質,戰爭不過是政治上一種控製經濟的手段,其差別隻在本質的醜惡是否暴露於人前而已。

然而,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場賭上未來沾滿鮮血的死鬥,對諸大國來說不過是在搶一塊小小的餡餅而已。自己的國家成為實驗場,實際上還被看成是方便的消費市場,沙比亞人接不接受那已是另一次元的話題了。

在難民營和戰場,同樣是沙比亞國民的人一個緊接一個的死去,但為破壞沙比亞提供協助的各國政客卻在溫暖的屋子安穩地度過冬天。不論接不接受,這就是教人抑鬱的現實,換言之這與戰爭、經濟、政治完全無關。

“演習?一直的飛行練習不用了嗎?”

“嗯。空軍那邊發出了命令。那丁點兒時間連抗辯都不允許,隻能讓我們先留守在這。”

工作時間已經完結,阿娜莉莎回來後克勞斯就宣布取得了數日的休假,隻是她不知為何不滿地皺起了眉頭。

“呼。那樣啊,我也好久沒去皇都了,這裏各式各樣的事使我累透了,去轉換一下心情吧”

她以銳利的目光看了克勞斯一眼。

“那想法不錯”

克勞斯對此還以微笑。

阿娜莉莎的麵貌活像被針刺一樣緊繃起來。

“你不明白這很令人討厭嗎?”

“是那樣嗎?”

克勞斯平靜的回話,阿娜莉莎突然鼓起臉頰轉過頭去。

“壞心眼。”

像在鬧著別扭的聲音使克勞斯困惑地垂下眉毛。

之前發生爭執後的關係一般來說會惡化,但是現在是更好了。

克勞斯找不到發生這狀況的原因。

被稱為”狐”擁有高超洞察力的他,半哭的表現是交深的證據,這事態與想定的偏差了540度吧。(p:即180度也就是背道而馳)

--一直想被她討厭……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順道買點東西回來,買什麼比較好?”

克勞斯裝作擔心地說道,阿娜莉莎.馮.拉姆斯堤那十六歲的耳朵像孩子一樣對說話很敏感,於是臉又向奇怪的角度緊揪起來了。

“買奇怪的東西回來,努力使我的計劃通過,隻是----”

雖然裏比托利亞軍投入了大量的新式兵器,新機械材料的開發也帶來重大的貢獻,隻是自己的開發計劃沒能得到采納讓她的不滿迅速累積,阿娜莉莎露骨地表示不快。

“那個計劃的內容是?”

克勞斯裝樣子輕快地帶過。

阿娜莉莎用力地咬牙切齒。

“壞心眼!”

“雪萊佛先生老是在戲弄人,就不能稍微溫柔一點嗎!”

日子流逝,阿娜莉莎卻依舊一副怒容。她一邊嘟嚷著一邊向著皇都拉貝迪亞的貝亞托利絲前進,中途還在時裝小店等遛達。

阿娜莉莎依然是穿著校服,外麵披著一件訂做的紅色大衣,長發隨著步伐搖動。那美貌加上與皇室標誌一樣的白金色頭發,使得身邊的人都忍不住駐足看著她,隻是本人對這種事完全沒有興趣就是了。

另一邊,在旁邊一起走著的瑪莉艾露則穿著一套正式的西服配黑色大衣,給人的感覺還是像OL一樣的打扮。與阿娜莉莎排在一起,那樣子就像在學校偷懶的女學生與逮到對方的女教師。

那兩人正踏在裏比托利亞皇國的首都————這皇都拉貝迪亞金雕玉砌的街道上。每座建築都富麗堂皇美輪美奐,一座更勝一座。(p:這裏翻得不好,意思是皇都很富裕,連街道都很華麗)

這街的名字取自為裏比托利亞帶來黃金時代的『魔女皇』華拉堤娜所溺愛的妹妹皇女拉貝迪娜為的名字,是為了展示出那溺愛對像的壯麗。作為曆史上極少數完全沒有被敵人的軍靴所沾汙的高潔存在,裏比托利亞人以之為傲。

因為追求著新古典主義中美的標準,混凝土建築與磚瓦公寓都在時間的洗刷下蛻變成洋溢著使人感動的美感的建築。街道上樹與街燈按照數學的計算作出精確的配置,每天早上石路一定會以水洗刷得像化妝石一樣閃閃發亮。

作為商業區域的貝亞托莉絲,從高級商店到量販店,從老鋪到特許連鎖店都並排在一起。在嚴寒的良好天氣下,阿娜莉莎像候鳥一樣於店鋪間穿梭。而且她總是試東試西,活像是一個換裝人偶一樣。”狀態過佳的大小姐”與瑪莉艾露陶醉於購物中,為了解除鬱憤和那個買東西的目的而不停購物。在各處都以”我會自己找我想要的東西了”轟走來推銷的店員後,阿娜莉莎買了一大堆衣服後又會到下一間繼續買,並把東西全郵送回貝露哈根的屋子。

“說話這樣不正經,他怎麼跟個痞子一個樣子啊!”

在第四間店出來的阿娜莉莎繼續吐著牢騷與不滿,瑪莉艾露寂寞的張開薄唇,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小姐好像相當喜歡雪萊佛先生呢。”

意外地被指摘的阿娜莉莎吃驚地瞪大雙眼。

“啊!?為什麼會得出那種結論?”

“因為啊,你剛剛不是一直說著雪萊佛先生的事嗎?”

“那、那個是!那是我對他的不滿一直在累積的證據!”

“如果真的討厭那人,是不會對那個人說出他應改善的地方啊。正因為是對那個人有著好意,才會直接說出來,希望對方改善啊。”

阿娜莉莎馬上動搖了。

“那、那種想法雖然合理,可、可是不對!我不是這樣的!”

阿娜莉莎斷然否定,並重複深呼吸,令自己取回平日的冷靜後才再反駁。

“有好感的才不會那樣說。因為那人從一開始就把我看成是孩子,我可是獨立自主的科學家啊!這對我不是極為失禮的嗎?”

“不過啊,自從雪萊佛先生開始這工作後,小姐你頭發變得亂蓬蓬的次數減少了。小姐你知道嗎,每次隻有你的工作或研究順利前進時頭發才不會亂掉。”

瑪莉艾露用視線表達她話中有話,阿娜莉莎禁不住退縮了。

“那、那種事!”

科學家特有的客觀思考與銳利的洞察能力令她能理解瑪莉艾露的感情。

“你……在吃醋嗎?”

“當然了,整理大小姐亂成一團的頭發,可是我非常重要的樂趣啊!”

被指摘的瑪莉艾露鼓起臉頰,阿娜莉莎露出今天以來第一個笑臉。

“那樣的話,為了讓吃醋的瑪莉艾露高興起來,我送你一份禮物吧。你就選一份你想要的吧。”

這回換瑪莉艾露退縮了。

“足、足夠了,大小姐。那樣為我擔心已經令我受不起了。”

“好了好了,錢是從凱那菲路多的謝禮中出的。花掉這筆令人不爽的錢正是回饋社會啊!”

阿娜莉莎惡作劇地勾起嘴角,瑪莉艾露便屈服了。讓瑪莉艾露甘心獻上生命的這位少女,不喜歡必要程度以上的謙虛。

“非常感謝,大小姐。”

同意的回答令阿娜莉莎像花兒一樣笑逐顏開。

“買什麼比較好?衣服?飾物?是嗎,利榭露的手表如何?這個有新的款式嗎?”

瑪莉艾露的臉一下子變青了。利榭露這名字,正是西方首屈一指的高級品牌。最便宜的商品也比剛入職的文員薪金高,那就是這樣的品牌。

“我不能接受那種高級的東西!”

對著發出悲鳴的瑪莉艾露,阿娜莉莎越發心情好的向前走著。

“決定了,就利榭露的手表吧。好吧,出發吧。大概前麵一點有專賣店了。”

“大、大小姐!”

阿娜莉莎回頭笑看著追著她的瑪莉艾露,可是視野的邊緣所見之物突然令她心頭湧起一陣違和感。

莊嚴的石築街道、華麗的招牌畫廊、往來的行人群,在那光景中有一處不相稱的地方。有點髒的房車停在禁止泊車的路牌正下方,正在執行禁止泊車這規條的女警們透過車窗看向裏麵。

“那一輛車……怎麼說呢……不奇怪嗎?”

“啊?”

追上阿娜莉莎的瑪莉艾露沿她指著的方向一看,然後慢慢回過頭來。那輛車隻是讓阿娜莉莎產生了微妙的違和感,但是作為阿娜莉莎的女仆,被教育為盾牌的瑪莉艾露卻被強烈的直覺所刺激。

其中一位女警不動聲色的碰車窗的瞬間。

“小姐!”

“嗯?”

瑪莉艾露壓將阿娜莉莎壓在身下,然後那件事情就發生了。

閃光。

房車像氣球一樣膨漲,解放出內藏的殺傷力。

以女警們為首,在房車旁的人被車的碎片切斷身體,爆壓將骨頭與筋肉粉碎,火焰令皮肉燃燒,衝擊波直抵半空。

車內積存的螺絲釘、瓦礫與犧牲者的骨碎片形成的風暴將大街的人逐漸吞噬。像子彈一樣貫穿,像鉤爪一樣挖取,像鐮刀一樣切割。就在破裂開來的車所發出的衝擊波蹂躪大街之際,麵向大街的窗化為玻璃之雨也將運氣不好的人切碎。

仿佛是為了彰顯爆炸的威力,旁邊的建築物被粉碎了。四層高的建築物的牆壁被完全的破壞、粉碎、吹飛。建築物內部大多數的人都束手無策的被突如其來的瓦礫風暴所蹂躪。

爆發的火球消失之時,被卷上半天高的瓦礫和肉片開始被引力拉下來。肉體撞上路麵然後滑稽的破碎,瓦礫將倒在地上的人擊潰,肉被切斷骨被粉碎。石路被血紅完全浸染,混著碎肉的血流向路旁的溝道。

倒在馬路上的阿娜莉莎見證著這一切。

商店前的店員、可愛的老婦、大口地吃烤物的孩子,全部被吹飛、被粉碎、四肢被扯碎、內髒被挖出來、完全離開身體的血將世界染紅。那麼多人被不講理的送到自己人生的終焉,這些阿娜莉莎全部都看在眼內。沒有慈悲、沒有寬容、沒有赦免,這暴力化身為敵意的鐵片風暴、惡意的火光、殺意的衝擊波……一瞬間看到了所有。

阿娜莉莎因為衝擊而意識混亂,並繼續見證著慘況。

這裏是,哪裏?這裏……?

看到整件事,卻無法明白和理解發生了什麼事。隻是,呼吸無法得到滿足,身體麻痹了,視野像魚眼睛一樣歪斜著,耳朵什麼都聽不到,但頭顱的深處卻像有鍾像響著。火藥和血,還有內髒的臭味令人生厭。還有,溫暖的觸感。

——溫暖……

阿娜莉莎慢慢的轉著眼睛,看著覆蓋著自己的瑪莉艾露側臉。

頭部流出來的血把可愛的臉龐染紅。看到如同家人一樣讓她無條件信賴的人的側臉,本來如墜霧中的意識突然清醒過來。靜止的脈搏馬上再次急速跳動起來。

聰明且清晰的理智以爆發性的速度恢複過來,阿娜莉莎慌忙起來。全身上下吱嘎作響,鳴自肺部吐出悲。被粉塵包圍而猛烈地咳嗽,每次都讓身體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不過即使如此,阿娜莉莎還是站直身子向瑪莉艾露呼叫。

“瑪莉艾露!?瑪莉艾露!瑪莉艾露!”

混亂的意識以外,阿娜莉莎那剩下的科學家的冷靜掌控了她的反應。

無意識地確認右手的脈搏和身體的外傷,以科學家的角度觀察著瑪莉艾露。外傷不多。除了頭部流血外無法確認。頭部為輕度的第II級爆炸創傷。沒有第III、第IV級爆炸創傷。第I級呢?調查瑪莉艾露的胸部確認骨折的情況,沒有骨折。不過,不能粗率斷定。隻是看上去沒問題而已。衝擊的壓縮波與反射波把內髒破壞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用了多少公斤炸藥?距離爆炸中心多少米?爆炸時壓力達到了多少千帕斯卡(kPa)?隻要明白這些,就能對自己和瑪莉艾露的情況確定『安心』了。

隻是,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能去想,思考起不了作用。

被剝下了科學家的麵具,那隻是一名十六歲的少女。她把瑪莉艾露的頭枕在大腿上,一邊讓大顆的眼淚在被塵土沾汙的臉龐劃過,一邊用力叫喊。

“誰、有誰、救命啊!”

在粉塵中誰也沒有回應,也沒有誰伸出援助之手。代替回應的是一陣在建築物間流竄的風穿過大街,將之前被粉塵覆蓋的地獄向阿娜莉莎展現。

在瀕臨崩塌的建築物裏,變得焦黑的車、瓦礫、玻璃、還有各種破爛東西在那零落的散布著,同時失去原型的屍體也混雜其中。周圍正在傳出微弱呻吟聲的傷者大都失去了四肢的一部份,內髒和血全流出來了。

名為生命的神秘不會那麼簡單地給予人死亡的安息。無法滿足科學定義的死亡的人,即使身負慘不忍睹的傷勢,也不被容許死去,隻能痛苦的扭動身體掙紮呼喊,為求助而啜泣。

悲鳴與絕叫的管弦樂挾帶著巨大的不安與恐懼,絕望感不住地湧出。阿娜莉莎的心像朽木一樣折斷了。

“有誰、救命啊、有誰在啊、”

臉龐被平整地削去的女性像夢遊似地搖晃前進,在阿娜莉莎的旁邊走過、倒下。建築物的四樓有一個失去雙手的男性自空洞中掉下來,發出像水袋破裂般的可怕聲音。在到處彌漫著呻吟聲與像狼一樣的叫聲中,她的背後傳來孩子持續呼喊母親的聲音。

幼兒悲痛的叫聲將她心底緊閉的記憶之扉打開。冒煙的車、不再動彈的父母、碎裂的後視鏡所映照著那因為不說話的父母而哭鬧著的,那十歲的自己。

阿娜莉莎像是要抱著瑪莉艾露似的彎下身軀,一邊捂住耳朵一邊哭泣。

“不要啊,我不想這樣啊”

大顆的眼淚不停地流下來,將瑪莉艾露的臉龐沾濕,隻是瑪莉艾露還沒有恢複意識。盡管如此,在她大腿上昏睡著的瑪莉艾露的溫暖如同黑暗中的小火把一樣。阿娜莉莎一邊將瑪莉艾露緊緊抱著,一邊向腦裏突然閃現的人求救。

“救命啊、救命啊雪萊佛!”

在這片混沌的中心,隻有阿娜莉莎在一邊顫動一邊哭著。

被撕裂成為碎片的女警殘骸,掛在扭曲了的路牌上倒吊著成為吊飾,隻是誰都沒打算拿下來。當然的,死者什麼話都不會說。

維斯托尼亞共和國紮烏頓研究所的食堂裏,所有人都停下手看向CRT大型電視。〔注:CRT,cathoderay

tube,顯象管〕

不論打開哪個頻道,播放的都是冒煙的街道與發出悲鳴的市民的景象。直播中被衝擊的舞台,就是他們的祖國維斯托尼亞的中樞--首都拉諾耶。

“第四次大戰要開打了嗎”

不知是誰泄出的呻吟,但沒有人給出反應。所有人都死盯著CRT所照出來的映像。

『--爆炸事件是人為的可能性極高。此外,依拉薩托莉亞、裏比托利亞、普魯士、紮拉巴尼亞等各國的首都確認了發生了相同的爆炸,各國政府方麵對世界上同時發生的多宗爆炸傳出了恐怖襲擊的猜測。』

艾瑪聽到主持人尖銳而高亢的假音時不禁呆了一下,年輕的士兵卻已經滿臉驚恐的跑進食堂。

“方克少尉!方克少尉在嗎!?”

“怎麼了?”

艾瑪發出聲音時,士兵那僵硬的臉一瞬間鬆開了,露出了『哎,她人在這就好了』那種在地獄看到天使一樣的安心表情。

“少尉,請跟過來!拜托了!”

那些士兵以馬上再度變得僵硬的表情大喊。

艾瑪很在意自CRT電視流出的訊息,不過士兵的樣子訴說著他們著急的不是同一回事。她緊隨著年輕的士兵前進。

在走廊上急步前進,年輕的士兵們都站在玄關前麵。

“博士、冷靜下來!””放開我!快放開我!””大將、冷靜!”

即使時已至深冬,男人們還是流著大汗的騷動著。旁觀的士兵與科學家看著阿查科特與數人在折騰著。

“怎、怎麼回事!”

在神色大變的艾瑪麵前,士兵與科學家馬上放心下來。

“艾瑪少尉,請想辦法!””請想辦法解決,少尉!”

所有人都隻能求助於她。

“放開、放開我!”

怒吼著的阿查科特以陰氣逼人的眼神掃視所有人,這使艾瑪不禁屏住氣息。

他身體散發著焦躁與不安,頭發披散,沾滿汗水的阿查科特想擺脫束縛的樣子,與一頭受傷的野獸別無二致,即使平日不高興也會和顏悅色的父親形象已經蕩然無存。

“發、發生了什麼事、博士!”

“放開我!放開!”

向阿查科特說的話沒有傳達到,數位壯士也隻能為難地繼續這場騷動。

“發生什麼事了!?”

艾瑪向作為『飯店.紮烏頓』的住客的奧殊怒吼著追問原因。

“我不知道!大將在會議室看電視時有電話找他,之後就變成這樣了!我們也完全無法理解!”

奧殊提高聲量怒號著。

艾瑪的思緒已經混亂到極點了。世界也好、這裏也好、都被某種正體不明的趨勢所壓倒、吞噬。

艾瑪捂著額頭深呼吸,拚命的使自己冷靜下來。無論怎樣也要冷靜地掌握四周--這是駕駛戰鬥機的哥哥所能實踐的、前輩們遺留下來為數不多的教導之一。用雙手啪啪啪的用力拍打臉頰,然後以這氣勢走近阿查科特並一把抓住他的衣領。

“老頭子給我冷靜!”

連距離這廢墟有相當距離的角落都還能聽得到的巨大聲響突然爆發出來。尤如音響兵器的一聲大喝令阿查科特與壓製住他的男人都像故障了一樣停下了動作。艾瑪配合著突然的寂靜抑製聲量向阿查科特發問。

“博士,請你說明發生了什麼。”

艾瑪認真的眼神如同利矢一樣射向阿查科特的碧目。

阿查科特像渴求氧氣似的大口喘氣,吐出了濃密的白霧。

“要到首都、拉諾耶去、馬上”

“為什麼呢?為什麼非去拉諾耶不可呢?請告訴我”

艾瑪的說話使阿查科特如同受了不堪忍受的劇痛侵占身體似地,巨大的不安壓在他的心房使他不禁扭曲臉容吐血,然後他才說了。

“露西安娜啊、我的露西安娜啊”

說完話的阿查科特失去力量,彷佛之前的騷動都隻是謊言。他露出了將要哭泣的表情,在場的人這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各國的首都都受到炸彈的恐怖活動所影響,露西安娜前往的正是位處首都的娘家,還有陷入混亂的阿查科特。

全部的點輕鬆地連接起來了。

“那種事……不會吧。”

艾瑪最後什麼都說不出來。知道仇人回國而悲歎之時,緊抱住自己,接受自己的嗚咽的那聖母一樣的笑容浮現於腦海。那一刻巨大的不安忽然襲來,心活像被壓壞了。力量自身體流失,緊抓住阿查科特衣領的雙手無力地垂下。

誰也說不出話來。聰明的科學家也好,不拘小節的士兵也好,在如同麵對無底深淵的阿查科特麵前沒有人能找到能說的話。絕望感侵蝕著周遭的寒氣,那氣氛絕不容許說出安慰的話語。

打破那緊迫眾人的沉默的是一個像氣球充氣到極限再加上四肢的科學家貝羅,在他背後緊接而來的的是聽到艾瑪的大喝而不知何事的職員。貝羅以快要滾動起來的身體拉命跑著,對著阿查科特大喊。

“教、教、教授、教授!國、國防省、那邊連絡我們!要迎、迎、迎接他們!馬、馬上要來了,要盡快、準備好!”

阿查科特隻是大口喘著白霧,取而代之的是艾瑪馬上下達指示。

“博士你們快準備吧,我們要到太太那邊去。”

麵對茫然若失的阿查科特,艾瑪揚起眉頭。

“老頭!你現在要到首都那裏!?那裏已經無法通行了!!”(這裏是艾瑪故意說反話刺激阿查科特)

被叱責的阿查科特幹眨巴眼,那雙碧目閃耀了一下,然後他對著艾瑪大叫。

“你在說什麼啊,方克研究員!無論如何都非去不可!我對露西安娜的愛深邃得如同宇宙一樣啊!”

阿查科特轉頭看向貝羅和奧殊。

“貝羅、奧殊,你們對全部人傳令下去:我要到我最愛的露西安娜那裏去,你們繼續開發,國防省和軍隊都給我徹底無視。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教授。””大將,知道了。”

兩個人給出肯定的反應,令阿查科特像發冷似的大叫。

“我馬上來了露西安--娜--!”

艾瑪麵對著那如同喜劇一樣的光景,在理解到那咆哮是為了表演其不安的情況下,隻以僵硬的表情目送他離去。

視線掃過那清潔得過份的白天花板,感到了有著溫和而適當的照明,令人愉快的溫暖。

醒來的阿娜莉莎呆滯地凝視著天花板,想著自己是不是死了然後被放在太平間。

“醒來了呢。”

熟悉的聲音傳進耳中。

阿娜莉莎轉頭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全身上下穿著深綠色的飛行服與黑色的飛行裝備的克勞斯窺視著這邊,明顯安心下來了。

“太好了,平安大吉。”

克勞斯鬆一口氣並坐在床邊的椅子旁。

“瑪莉艾露也沒大問題,今晚為保險起見醫生讓她入院了。她現在被注射了鎮靜劑在隔壁的房間躺著。”

克勞斯談及了瑪莉艾露安危,臉上稍為蒙上了陰影。

“到剛剛親屬之類的還在……隻是現在又因為忙而離開了。”

阿娜莉莎空洞的表情因克勞斯的話而改變,腦袋再度運轉起來並馬上認識到事態。她被無法抑製的衝動所驅使,以快要絆倒的姿勢用身體緊緊抱住克勞斯,把臉龐埋在他的胸口,開始壓抑著聲音哭泣著。

克勞斯被接近能勒至無法呼吸的力度緊抱著,不過他不可能讓壓抑著自己嗚咽的少女放開這雙手。克勞斯並沒有回抱對方,隻是輕撫阿娜莉莎的頭,另一隻手則輕拍她的背。

“雖然很可怕,可是沒問題、沒問題了”

阿娜莉莎沒有對克勞斯的話產生反應,隻是繼續顫抖著無聲嗚咽。這時候,另一邊傳來敲門聲,門後現出英格麗特的臉。

“克勞斯,能借一下時間嗎?空軍來了。”

“不能再等一下嗎?”

“那點時間倒不是沒有,但最好馬上走。請交托給我吧。”

對著縮起那小小肩膀說話的英格麗特,克勞斯誇張的歎了一口氣。”明白了”這樣回答著,想辦法推開緊緊抱住自己的阿娜莉莎。飛行裝備上沾滿了阿娜莉莎的涕淚,隻是克勞斯並不介意。對露出像失去依賴對象的小犬的表情的阿娜莉莎微笑著。

“沒問題的,我馬上就回來。”

克勞斯離開了這房間,代替他坐在椅子上的是英格麗特。她自懷中拿出手帕輕擦阿娜莉莎的眼與鼻。

“沒出意外是最好的,真的是最好的……不論任何情況下都是最正直的話啊,阿娜--”

“瑪莉、艾露真的、沒問題、嗎?”

阿娜莉莎一邊問著一邊流著一顆顆的眼淚。

“沒問題哦,應該能和你一起出院吧。”

“雪萊、佛先生、為什麼、穿成那樣?”

“在演習升空的時候傳來了恐怖襲擊的消息,結果他就這樣飛來了這邊。自演習中開著戰鬥機溜走就這樣飛到皇都,那是國防軍(Wehrmacht)自創軍以來第一次發生的事件呢。”

{注:德語中的Wehrmacht字麵上的意義是”防禦力量”,原先是使用在比較一般性的意義上:這個詞彙可以用來指稱德國或其它任何國家的武裝部隊。例如,1919年的魏瑪憲法的第47條宣稱,聯邦大總統是所有部隊的最高統帥。

德國的武裝部隊的正式名稱在1935年之前都是Reichswehr。到了1935年,他們才被稱為Wehrmacht。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德國戰敗之後,盟軍占領德國,隨後在1955年將德意誌聯邦共和國軍事力量重整。西德新設武裝部隊被稱為聯邦國防軍(Bundeswehr)。

現在在德語與英語中Wehrmacht這個詞彙習慣上都特指德國在第三皇國和二次大戰時代的武裝部隊。}

英格麗特一邊把手帕交給阿娜莉莎一邊笑著。

襲擊皇都的恐怖活動背後,有前所未聞的事發生了。演習中的最新銳戰鬥機自演習空域飛來,就這樣在皇都近郊的陸軍基地緊急著陸,甩開所有不知所措的陸軍相關人員,搶走了野戰用摩托車衝到恐怖襲擊現場。這無疑是個大問題,隻是在國防軍總司令部作戰部長域齊利班大將的斡旋下,事件表麵上變成了空軍那公式的『來自高空的偵察監視任務』。

“現在,他正在外邊被大罵特罵吧。”

世上當然沒有白吃白喝這麼天真的好事。一個月的停飛與半年的大幅減薪絕對少不了,隻是不知道是不是神在庇佑他,考勤表上一點處罰記錄都不會留下就是了。

“是因為我?”

阿娜莉莎沾滿淚水的雙眼濡染了不安。

“是克勞斯自己想做那種事的,那個人啊,無論何時、不論怎樣都會馬上過來的。在還小的時候,我在感到為難時也是這樣。是個好男人吧?”

英格麗特露出驕傲卻攙雜了惡作劇的微笑。對著可靠得能把不安和憂心都消除的慈愛笑容,阿娜莉莎一邊擦眼睛一邊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