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序言 在火紅的季節(2 / 2)

說來這本書亦如昆德拉所說,是“一首關於靈與肉的傷感二重奏”,也可大致讓人認識到:曆史上的皇帝往往很不地道,也十分的毛焦火辣,他們對別人要求嚴格得動輒殺頭,而對自己卻放縱逍遙到無以複加的地步。他們由於身處高位,自視為“天授之子”,卻尤其成為“被凡夫的必死性所折磨的人”(喬納森·克萊門特斯)。

那麼,就讓我們隔著數百乃至千年的歲月,看他們是如何為滿足自己的欲望而表演的吧。

1945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德國猶太女詩人薩克斯在詩中寫道:“時代無言地在你裏麵沉沒/帶著它的標誌:墜落的石頭/和煙中的旗幟。”

嗯,說得挺好。

——在偌大的宮殿裏,隻要我不吱聲,文武百官靜靜站立著如一個個泥俑,是沒有人敢開口的。我的威嚴在寂靜中產生一種強大的磁場,一根繡花針掉在地上也聽得清清楚楚——這真實嗎?有時候我恍然若夢,真不知道自己是活在怎樣的一個世界裏。我再次問自己:我究竟是誰?

或許我隻是一個在死亡與長生的兩條黑白交織的走廊裏徘徊的孤獨靈魂。

徘徊在暴力與冀求長生不死的夢魘裏。

有人說從相貌上就可以看出我是個什麼人,在這種人的眼裏,我——“鼻如黃蜂,又狹又高,眼睛細長,胸同鷙鳥,聲如豺狼……刻薄寡恩,心似虎狼。”我覺得自己年輕時玉樹臨風、長相不錯,應該是個帥哥。怎麼讓人說成那樣?但我喜歡“心似虎狼”這一說,或許正因為我有虎狼之心,才格外喜歡暴力,它張揚了我的個性和氣概,十倍、百倍地擴大了我所擁有的領土,讓我的馬車可以隨意在任何一條道路上奔馳,接受匍匐於我腳下的畏懼者對我的頌揚與歡呼。

我是他們口中的萬歲,我是他們的皇帝!

嗜好暴力仿佛是我的天性——好劍術,使我從少年始便練得一手好劍,我身為王者,劍不離腰,揮劍決浮雲!我發兵攻占了趙國、韓國。在遭到燕太子丹派來的最強悍的刺客行刺時,我靠自己的劍法置對方於死地,並起兵報複,夷平了燕都。接著一鼓作氣征服魏國和楚國,吞並氣息奄奄的齊國,從而以暴力橫掃六合,統一了我當時已知的整個世界——中國,完成了向往已久的黑色的大秦帝國夢。

我殺了自己的假父,即母親的情人嫪毐;毒殺了仲父——那或許就是我的親生父親呂不韋;焚燒了所有書籍,當然那些藥書和對我歌功頌德的詩集除外;活埋了460位學者。這些似乎都是我這位千古一帝的秦始皇的傑作。說到底,我還是以自己嗜好的毀滅性的暴力手段建立了自己的赫赫威名。我讓別人死——又無比迫切與心焦地渴望自己獲得不死之藥而享有長生。

我知道人壽有限,再活也不過百歲,這是何等的悲哀?我們的生命與我設想中構建的萬年家國、鐵打江山相比,是多麼的短促!我要坐享這萬年江山,壽與天齊。因此,不得不發瘋般地癡迷神仙方術。我信奉了方士之言,頻繁地出巡封禪,遣人尋找仙山,冀求不死之藥。

我的前半生忙於殺生,後半世忙於長生,在兩種極端相悖而分裂的行為中度過了我的一生。

我會被人憎恨,我會被人敬畏,我會被人唾棄,但你們誰也不會忘掉我。盡管正如一位英國漢學家喬納森·克萊門特斯在寫我的一本書的扉頁上所言:我們都是影子。

那麼,你們可曾留意過我這個影子的故事。

我,秦王——“吹可斷發的青銅劍器、燙血、星辰和大地的神話”。

第1章 秦始皇:我的嗜暴與求仙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