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日子在劉邦走上謀反道路之前雖然乏善可陳,卻也過得無聊而快活。
這其中的快活之一也不排除常撈到好處到京都鹹陽去的出差機會,可以公費旅遊,飽覽名勝,偶爾還可擠出幾個閑錢到京都的下等妓院去嚐嚐與沛縣“土雞”不同的滋味。
令劉邦大開眼界又不勝豔羨的是,他擠在夾道歡呼的人群裏伸長脖子終於看到了國家最高領導人秦始皇出巡的車駕。
隻是任他脖子再長也沒見到秦始皇本人。
秦皇帝怕死,一出門,總是要迷惑人,他可能就坐在威武華麗的高級馬車的黑色厚窗簾後麵,可同樣的馬車一溜兒好幾輛,他在哪一輛還真猜不準,但這沒關係,重要的是草根出身的劉邦總算平生第一次見到了皇帝的排場。
馬車大軲轆拋下的黃色煙塵裏,他禁不住激動和無比羨慕之情,用他的髒話開頭,抒發了當時的情懷——媽拉個巴子,大丈夫就該是這個樣子啊!
——情抒過了,回到沛縣,老日子仍舊一成不變。
也就是說,在沒成為職業謀反家之前,劉邦還是他後來反叛的對象——秦始皇領導下的基層公務員。在稀鬆平常卻又操蛋的日子裏,大齡青年的劉邦還算解決了自己的成家問題。
當時,劉邦未來的老嶽父呂公因避仇,舉家遷到沛縣來。沛縣的縣長是老呂的哥們,幫他辦了戶口歡迎老呂一家來落戶,而且為了給呂老哥撐場子,還特地在家裏舉辦大型酒會,沛縣的名流自然都要去拍馬屁道賀。這時蕭何正在縣裏當辦公室主任,為縣長效勞是他的本職工作,他告訴來賓:凡是送紅包的,不滿一千錢的,都別坐包房,都坐進門的大堂裏。
劉邦來了,他才不在乎這一套,假寫了一張禮帖,注明賀錢一萬,實際上他袋裏一個子兒也沒有,便大大咧咧直往包房裏闖。老呂頭見來人架勢,不敢怠慢,一臉堆笑過去迎接,還以為是大幹部。蕭何一扯老呂頭衣服,提醒他,這是個吃白食的,平日淨吹牛,是咱沛縣一“泡王”,啥事也沒見他幹成。
老呂頭口裏噢噢,心裏卻覺得這小夥子不錯,見他那目中無人的樣子,像幹大事的人物氣度,便客客氣氣把他請上坐。
席間,老呂頭還示意劉邦酒後留步。
人走盡了,老呂頭親人般一把將滿眼茫然的劉邦扯到身邊,真心真意而又有些靦腆地說,邦哥啊,我有個女兒,叫呂雉,人長得一水兒俊,我想把她嫁給你,不知意下如何?
這對窮光蛋兼老光棍劉邦而言,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美事,哪有不願意的呢?他雞啄米似的一個勁地點頭:成成成。
隻是未來的丈母娘不爽快,一把眼淚一抹鼻涕拚命反對把女兒許配給一個好吃懶做的無賴漢,用手指戳老呂頭腦門說:你平素總說咱女兒生得非同一般,得嫁個貴人,人家縣長一心想娶我們女兒你不應,反而把女兒白給了一無賴,這不好端端一朵鮮花插牛屎上了嗎?
老呂頭倔:答應人家的事,豈能變卦!不惜捶桌子打板凳跟老婆對吼,好不容易才將老婆鎮壓得沒動靜了。他又好言好語道:相信我的眼睛,我沒把女兒許錯人。別看小劉今天這樣,他的將來遠比一個縣級幹部要大千百倍。
放現在看,這老呂頭還真是高人一個,特有眼光!在那麼一群人中,他偏看出小劉有一種“我是流氓我怕誰”的勁兒。正是這股勁,日後造化無窮,使他女兒成了呂後,自己成了國丈,小劉成了漢高祖劉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