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選舉(1 / 1)

掌聲像山洪般湧過來,似乎把他包圍,同時也堵得他喘不過氣。他蜷縮著身子,偷偷地藏在人們後麵的黑影中。

會場裏有一個身材高高的村民站起來喊道:“喂,鄉親們注意啦,咱們新當選的村長在哪兒?怎麼不見其人呢?”

大家這才翻然醒悟,手掌都拍麻了,嗓子也喊啞了,卻沒有見到新當選的村長張振生的身影。露天主席台上空空蕩蕩的,隻有那張方桌在燈光下孤獨地站立著。

人們開始交頭接耳,回頭、轉身四處搜尋,好像在查找一個隱形迷蹤的小偷。

“哦,他在這兒呢!看你往哪裏貓?”不知誰喊了一聲。

話音剛落,有幾個愣小夥衝了上去,把蹲在暗處的張振生拉起來,有人扯胳膊,有人拽大腿,仿佛捉住一位天外來客,推推搡搡地把他擁上主席台。

“山洪”又爆發了,聲勢更加猛烈,大大小小的“河流”一齊澎湃起來。

新村長張振生微弓著身子站在方桌邊,仿佛站在戰場的指揮台上。他中等身材,稍長的臉龐,眉毛又彎又細,似乎透著書生之氣,細長的眼睛光彩熠熠。他雙手杵在桌麵上,一時發愣。他沒有感到多大的激動情緒,覺得這是尋常便飯,因為這是他第二次上任了。八年前,他曾當過村幹部,迎擊過驚濤怒,踏平過坎坷途。今天讓他意外的是:本來不願當選的他竟然被選中,而那些在暗中搞小動作的人,把腦瓜削尖拚命往裏鑽的人卻是屎殼郎追拉稀——空歡喜一場;還有那些前任的幾位村幹部,有的蔫蔫巴巴,像霜打過的茄子;有的咳聲歎氣,像塌了自家的房子;也有的哭哭啼啼,如同剛剛死了爹娘。

“洪水”又一次衝出閘門,人們把熱情、期盼的目光投向新上任的村長身上。

張振生再也沒有理由討價還價和推卸責任。因為他是共產黨員,是受到黨多年的培養和教育的一分子,半點懈怠情緒都是對黨和人民事業的褻瀆!

他振作起精神,慢條斯理地說:“今天大家推選我做當家人,使我深感榮幸,也不敢辜負重托。對於這個家麼,我也不一定能夠當好,但我要盡自己的一切努力去做……”

掌聲又響起來。人們覺得好像找到了心中的準星!

那一夜,張振生好久沒睡著覺。他感到肩上的擔子很沉重。上屆幹部遺留的問題像垃圾一樣堆在他的麵前,使他找不出插手的要處。最後,他終於睡著了,卻都是雜亂無章的夢,夢見去登山,一座高高的、陡陡山。他拚盡力氣,一步一步去攀登,但總是登不到頂峰,好像那座山峰也在迅速地往高長……

亮麗的晨光把東方天際上的幾多白雲照得通明,仿佛晶瑩剔透的薄冰。早春的風從月牙山上吹過來,不時地撥弄著張振生的衣領。田野廣袤,萬籟無聲,大地剛從沉睡中蘇醒。此刻,他感到頭腦清醒,精神倍增。老百姓的信任就如優質燃料裝入火箭筒。他踏著忠實的土地,足聲噔噔,就像鐵錘砸擊在鋼板上一樣。

是的,誰也無可否認,隻有土地才是最忠實的!你對它的付出和得到的回報,永遠是等價交換。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是亙古不變的真諦。萬物的生生滅滅,完全依賴這塊土地。它是最容不下半點虛假的、絕對忠誠、忠實的土地呀!

上任才幾天,許多亂糟糟的問題就蜂擁而來。潘多拉的盒子既然打開了,那就要具備擒妖捉怪的本事。張振生連續召開三次會議,著重研究二、六組共二百多畝田地未承包到戶的遺留問題,這些地已經荒蕪三、四年了,給國家的糧食生產和有關村民的經濟收入造成很大的損失。那些村民們對此怨聲載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要讓荒田重抖擻,為裝扮我們美好的的生活捧出金實銀果!

今天,他是來詳細調查荒地情況的。

眼前來到二組的荒地邊。望眼無邊的一大片土地綿延在霸王河畔。土壤幹硬皸裂,荒草噤若寒蟬,看了讓人心痛!

張振生歎了一口氣,茫然地搖搖頭。他想:我們的祖先為開墾這些土地,不知曆盡多少艱辛,流了多少汗水。現在把它荒廢,就等於犯罪!他在荒地上行走著,查看著。偶然發現近旁有一堆螞蟻山——是螞蟻在掏洞時搬出來的廢棄物。這堆螞蟻山用細細的白沙構成。他不由地想:這沙地太貧瘠了,尤其不能保持水分,即使種上的莊稼也會大多被旱死,好年景也收不上五成糧。改造低產田的任務也是當務之急。

張振生觀察畢螞蟻山,又起身向東方望去,在晨光迷茫的盡頭,有一人影晃動著。那人身材敦實,頭戴夾帽,他認出了對方:啊,是老支書!他幾乎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