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幹什麼?”馮局長的心有些慌了。
“你不是說死者與你們無關嗎?”說著,張振生拿出紙筆,“這樣,你親口問問死者,你問:‘馬玉鳳,你的死與公安局無關吧?’如果她答:‘無關。’我們立即撤走,並永不追究;如果她不答,就證明有關。那你必須在這張紙上簽字畫押,答應死者家屬提出的有關條件。”
“那我不簽呢?”
“柳濤,錄像。”張振生下令。
柳濤端起錄像機,打開開關,先對馮局長一陣掃描,然後把鏡頭移向屍體以及慟哭不止的喪者家屬們。
“馮局,如果你不答應條件,我們就把錄像發往多家電視台、報社和互聯網,好讓你的美名天下傳揚,題目就叫‘局長辦公室的死屍’……”
馮局長怔住了:如果把這件事大肆宣揚出去,不得了啊!那漏子可就捅大了!他苦心經營的仕途就會岌岌可危,所有的麻煩都會接踵而至。一名堂堂的公安局長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
這時,一股腐屍的臭味向馮局鼻孔襲來,不知何時飛來的幾隻綠頭蒼蠅在屍體上興奮地徘徊著。
這是盛夏季節,看來屍體已經開始腐爛了。
“請,請放下錄像機,我答應。”馮局長似乎用懇求的口氣說。
“馮局長,這可是你誌願的。真不好意思。”張振生詭嫡地說。
當馮局長在協議上簽完字後,張振生向眾人揮揮手:“戰友們,撤!”
大家陸續撤出了公安局。
在門外,張振生遇到楊波。
張振生問:“波子,那邊情況怎樣?”
“人家還是死活不認賬。我們手裏又沒有足夠的證據。村長,怎麼辦哪?”
“我不是讓你們調查在張莊還有三家買了假種的農戶嗎?他們手裏也許有證據。”
“去調查了。那三家說他們的土豆沒有減產?”
“怎麼會呢?我曾到那他們的土豆地裏看過,的確減產了呀?”
“莫名其妙。也許他們被商家收買了。”
張振生略思索一下說:“沒關係,快,我們要趁熱打鐵。”然後轉向大家,“戰友們,把屍體再抬到順利商店。不過,到了那裏,不準動人家一針一線貨物!”
“是!村長,我們聽你的!”
“好,立即出發!”
於是,這支喪葬隊伍向北街的順利商店開去。中途又增添不少人,道具也幾近完備:紙人、紙車馬,引魂幡、花圈,還有一個大紙盆,大紙盆裏盛著紙土豆。紙盆兩邊垂下挽聯,左邊是:假土豆種坑人害人右邊是:致使馬玉鳳命喪黃泉。一頂大紅棺材也抬過來了。用八根杠子,十六個人抬著緩緩行走。滿城滿街都是觀眾,約有七八千人。
大家紛紛議論:金老板真是坑死人了,應該天誅地滅!”
“是啊,聽說死者拋下一雙未成年的兒女,還有病弱的公婆。都說死者是個很孝順的兒媳。可惜呀!”
“誰說不是?政府為什麼不管管?”
“誰操這份心?反正管不管都照樣得薪金……”
喪隊來到順利商店門前,然後進入店裏。他們把棺材和馬玉鳳的遺體放在較寬敞的地方,許多喪葬用品擺滿貨架和櫃台,鴨嘴形的引魂幡插在收銀台的夾縫裏。哭聲、鑼鼓聲、嗩呐聲和各種喧鬧聲,幾乎震得天地亂顫。店裏店外都是人。柳濤、楊波帶領六七個人守住入口,阻止閑雜人進入,以免別有用心者趁火打劫。
這樣的情況,也是店主金老板未曾預料的。他一看勢頭不好,趕忙打110報警電話。
很快,警車來了。兩名警官進了店門,大家主動給他們讓開一條小路。金老板一看救星到了,耀武揚威地叫道:“警官啊,快把這些惡徒抓走吧!”
“抓誰?”一位警官問。
“抓他們!看他們還敢不敢無法無天!”金老板指著張振生等人說。
“放屁!”警官變臉了,“我看無法無天的是你金老板!告訴你,今天來的都是你的客人,你要好好招待,如有差錯,拿你試問!”
“你們這是……”
“這是什麼?都是你惹得亂子,自作自受吧!”兩位警官說完揚長而去。
李安被公安局放回來了。他麵對妻子的遺體,麵容愁苦,痛不欲生。但他盡量克製自己的情緒,緊要牙關,屏住呼吸,猛咽唾液,讓淚往心裏流,把哭聲禁錮在嗓子以下!麵對仇人店主金誌寶,他氣得隻用手指顫顫抖抖地點著金老板的鼻子,說不出一句話,渾身哆嗦得像觸了電一樣。
金誌寶想逃,可是,被眾人團團圍住。
張振生嚴厲地說:“金老板,你是逃不掉的。我們今天來,也是出於無奈。不過隻想討個說法而已。如果你該賠償的賠償,該償命的償命。那就一片雲彩遇強風——散了!我想:賠償對你來說隻是拔下一撮牛毛;至於償命,也不見得是壞事,因為早死早托生嘛!何去何從,就看你的表現了。”
金誌寶顯得並不慌張,慢悠悠地道:“怎麼賠償?”
“首先是八畝地的土豆收入:兩萬八千元;人命賠償費五十萬;喪葬費三萬六;孩子的撫養費三十萬元;公婆的養老費四十萬元;公婆和孩子護理費十五萬元,共一百四十一萬四千元。”張振生講得字字清晰。
金老板闖蕩江湖多年,經曆過許多風風雨雨,但像今天這種場麵,他真的還頭一回領教。他不斷告誡自己:冷靜!冷靜。於是,他長呼一口氣,狡猾地說:“如果我不賠呢?”
“很好!如果你能混得過去的話。”張振生轉過身喊,“楊波!”
“到!”
“你立刻把引魂幡插在店鋪的房頂上,讓這裏成為馬玉鳳的墳墓!”
“是!”
楊波取來引魂幡,又從腋下拿出一根一頭帶鉤的繩子,奮力往房頂上一甩,那鉤子鉤牢一處,楊波就要攀繩而上。
金老板的老婆從另一間屋裏跑出來,大聲說:“別插了,別插了,我們認賠還不行嗎?”
金老板衝過來,一掌推倒老婆,怒道:“賠什麼賠?你給我滾!”
老婆在地上打著滾說:“不要插!把引魂幡插上房頂,就會把陽宅變成陰宅,災難就更大了!天哪,這可怎麼辦哪?”
這時,有一個女子撥開人群,雙膝跪倒在馬玉鳳遺體前,放聲大哭:“嫂嫂啊,你的命真苦啊!你為什麼尋短見呢?你怎這麼傻呀,我的嫂嫂啊!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你拋下的一雙兒女怎麼辦啊?誰來疼他們、愛他們、嗬護他們呢?嫂嫂啊,你真糊塗啊……”
她哭得十分淒切,使在場的人無不潸然淚下。楊波停下手,從繩子上滑下來;金老板也不在言聲;他的老婆從地上坐起來,默默地抹眼淚;李安用手捂住麵孔,一口一口咽著眼淚;張振生也覺得心裏一陣陣難受,垂下了眼皮;喪者的家屬們也都跟著哭泣起來。
這個女子是誰?她有一張端莊、白皙的麵孔,秀發搭肩。雖然有白色的絹布遮住半個麵孔,但掩飾不住她俊雅的容貌和超然的姿態。她是誰呢?張振生走過來,問了幾位李安的親屬,他們都說不認識。按說,給死者叫嫂嫂,應該是婆家人,不可能是娘家親戚。
張振生又問李安:“安子,你認識這位女子嗎?”
李安望了那女子一眼,搖搖頭。
她哭了半個多小時也不肯停下,旁邊有幾個人極力相勸,她也不起來,淚水沾濕了她的衣衫。
“不要哭了,好妹子,你即使哭昏蒼天她也不會醒來。請節哀吧!”一位婦女挽住那位女子的胳臂,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經過這位女客的一番真情慟哭,使在場的人都減低了鬥誌,就連狡猾的金老板也垂下了頭,金老板的老婆望著那個女子也是直愣神。店內外一時顯得很寂靜。
這般情景,張振生一直看在眼裏。為了鼓勵大家的情緒,他大聲說:“戰友們,金老板不答應條件,我們能饒他嗎?”
“不能!”
“好!楊波,你把引魂幡……”
“不要插了,有事好商量。”金老板有氣無力地說道。
張振生看到對方有了轉變,話語也緩和多了:“金老板,算你識時務。也許在你的骨子裏,還有一點點良心。你全答應嗎?”
金老板沉思一下道:“該我承擔的,我承擔,不該承擔的,就應該去掉。我賠償的應該有:土地收益費、亡者撫慰金、醫療費、喪葬費。至於公婆養老費、孩子撫養費,還有孩子、公婆的護理費,都不該讓我擔當。”
“為什麼不該你擔當?那二老和孩子,都是靠馬玉鳳精心照顧才能生活的。如今她被你們害死了,這些老小以後怎麼活下去?除非你出錢雇用傭人,常年伺候一家老小。”
“你們這不是強詞奪理嗎?”金老板不滿的道。
“不是強詞奪理,而是天經地義!楊波,準備好,吧引魂幡再插上去!柳濤,你把車開回家,取來一車糧食和蔬菜,我們要在這裏守屍七七四十九天。”
“慢著!”剛才哭喪的那位女子站出來,她對張振生說,“大叔,看我夠不夠格?”
“張振生被問愣了:“這位女士,你說的是夠什麼格?”
“當然是伺候李安家的二老和孩子。”
她的話語一出,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驚呼:“哦嗬?”
太出人意料了!竟然把張振生也弄得措手不及。他試探著問:“你莫不是開玩笑吧?”
“我是認真的!我情願伺候二老和兩個孩子,同時也包括亡者的丈夫,並且分文不取!”
這時,金老板的老婆大聲呼道:“倩倩,不能啊!你別犯傻啦!”
原來那女子是金老板的獨生女兒金倩倩!
聽了“倩倩”這兩個字,李安不由得用手背擦了擦淚眼,見倩倩把蒙在頭上的白紗帶解下,露出端莊的麵龐。雖然十幾年不見,但她仍舊不減當年的風姿。啊,真的是倩倩?是那個讓他難忘的高中時的初戀,是曾使他在多少夢裏抽泣的倩倩!是的,後來她變心了,嫁給了一個內科大夫。在她結婚的那天,他痛苦地喝下一瓶白幹,醉了整整三天……
可是現在,她為什麼說出這樣的話?甚至做出如此讓人吃驚的承諾?太不可思議了!
“倩倩,是你……”
“安子哥,真對不起!想不到,想不到我們在這樣的場合見麵。”倩倩用關切的眼神注視著李安,話語中流露出複雜的感情。
人們又一次驚呆了!想不到李安與冤家的女兒有舊情!
人群中有人講話了:“喂,既然你倆的關係不一般,一定會有許多動人的故事,不妨就給大家講講吧!”
“對!講講呀,你們是怎麼認識的?”許多人也在應聲附和著。
倩倩環視一下大家,坦然地道:“我們曾是上高中時的同班同學。安子哥雖然長得不算特別帥氣,但從我第一天見到他,就覺得看他順眼,和他在一起,就感到心情愉快。一次,上體育課,老師帶領全班同學去爬校園東麵的一座山。在爬到半山腰時,我忽然撞上馬蜂窩,那窩長腰馬蜂“嗡”的一下飛起來,就要把我包圍,我一時急得不知怎麼好,隻是站著不敢動了。這時,安子哥疾步衝過來,一下子把我撲倒,並用他的身體護著我。馬蜂們在他的身上蟄了多處,其中有一隻馬蜂蟄了他的嘴唇。爬起來後,我發現他的嘴角被馬蜂蟄傷,蟄口還留著血跡,我就把自己的嘴唇貼近他的嘴角去吸吮馬蜂的毒液,不料被同學瞧見,他到老師那裏稟告我倆親嘴,因這還挨老師一頓訓斥。此後,我倆在同學和老師麵前,表現疏遠,實際比以前更緊密,並且還私定終身。”
人群裏發出一陣讚歎聲。
張振生發言了:“既然你兩人已經私定終身,又為什麼沒有終成眷屬?”
“是呀,你倆到底是誰甩了誰?”楊波也問。
李安沒有言語,亡妻的痛感仍在強烈的刺激他。他的思緒很亂。倩倩的出現就如給他打了一針強心劑,使他低落的情緒漸漸趨於穩定。但他還是無心回答任何問題。
倩倩長出一口氣,蹙了蹙眉頭,又開始內疚地敘述:
三年後,又一期學業結束了,我倆仍在時常來往,但安子哥一直沒到我家裏拜訪過。因為年輕人認為拜訪與否並不重要,隻要兩人情投意合就ok了。後來,到了談婚倫家的年齡,我向爸媽提出要嫁人就要嫁給同學李安時,爸的臉色立刻變了,他說:”我不能把女兒嫁給偏僻的、連兔子都不願拉糞的鄉村去受苦!你是我的女兒,就得我說了算!”
爸怕我再跟安子聯係,就強行把我送到兩千多裏外的吉林姨媽家寄住。那時,我日夜思念安子哥,可是沒錢坐火車,回不來呀!後來,他們硬為我在吉林找了個對象。他是個外科大夫。可他不敬業,經常酗酒、賭錢。
一次,在他酒後給一位患闌尾炎的患者做切除手術時,竟然把手術刀落在人家的肚子裏,使得那位患者術後更加疼痛難忍,差點喪了性命。三個月後又做了手術。為這他受了嚴重處分,被醫院開除了。之後,他酗酒更頻。兩個月前,他在一朋友家喝得爛醉,出門時追尾了一輛卡車,當場沒了命——今天我剛從吉林回來,恰遇到這樣的情景,又打聽到是安子哥……想不到我倆的命竟然這麼苦哇!”
“這麼說來,你是舊情的複發和同情心的萌起,才使你做出要伺候李安一家人的決定的吧!”張振生又問。
倩倩點點頭,又搖搖頭,說:“是。又不全是。”
“什麼意思?”
“因為我虧欠他太多太多了,就是用一生的代價也償還不起!”
這時李安說話了:“倩倩,你言重了!什麼虧欠太多?不就是馬蜂的事嗎?那不算什麼呀,換了誰都會那麼做的。其它我並沒有為你做什麼呀!”
倩倩垂下了頭,她不敢正視李安的眼睛:“其實不隻是你做了或者沒做什麼,而是我在暗中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是毀掉了你一生的大錯啊!”
李安被倩倩的這幾句話推進雲裏霧裏,他根本弄不懂倩倩話裏的含義。
倩倩理了理散亂的頭發,又歎口氣說:“這都是我的私心作怪導致的呀!好吧,今天豁出去了,就把心裏的秘密都倒出來吧,任殺任刮聽君自便。否則,也會把我憋死!”
高考後有一段難熬的等待期。一次,我騎摩托車行駛三十多裏,去月牙村找安子哥遊玩。之前,我曾去過他家五、六次,可稱得上輕車熟路。安子哥家住在村子北邊靠河沿處。
當我到他家門口時,看見一位郵遞員正在那裏等候。他見我來了,就問:“小妹妹,你知道李安的家人去了哪裏?”
我望了一眼那緊鎖的大門,搖搖頭。隨後,我向他家的鄰居打聽。鄰居說昨夜他媽媽病了,住進了醫院。
“嗨,又白跑一趟。”郵遞員顯得有些懊惱。
這時,我提出建議:“叔叔,我代收一下行嗎?”
“你是他的什麼人?”
“是他的妹妹。”
“當然可以,不過要記住及時轉交給本主呀。”
我在單子上簽了字,接過郵遞員遞來的一封掛號信。見信封上寄信人欄目上有南開大學字樣,不覺眼前一亮。
我亟不可待地打開信,裏麵是一封公函。上寫:
李安同學,恭喜你被我校正式錄取。你將於九月一號上午到校報到。
天津南開大學教務處公章。
哦,原來是一封錄取通知書。
我當時特別激動,安子哥被名牌大學錄取,是多麼幸運呀!我要盡快把通知書交給他。隨後又一轉念,忙什麼?不如等幾天,我的通知書下來了,再一起慶賀,該有多好?
可是我左等,右等,就是不見自己通知書的蹤影。
我落榜了!
我一時情緒低落,寢食難安。望著安子哥的通知書,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想,如果安子哥上了大學,自己回了家,就等於眼睜睜的看著他從身邊飛走,我們倆的戀情就會頓然消失,那是多麼殘酷的事?我覺得沒有安子哥在身邊,我的生命就會失去意義!於是,我心中產生一種荒唐的念頭:毀掉通知書!我找出了火柴……
倩倩說到這裏,撲通一下跪倒在李安麵前,淚流滿麵地請求:“安子哥,你懲罰我吧,是我毀了你的前程啊!”
李安的臉色一陣紫,一陣青。剛才卷起的滿臉怒氣,很快地消散了。或許曆經風雨雷擊,使他的神經變得麻木了吧!他隻是疲憊無力地埋怨道:“倩倩,你好糊塗啊,我這人你還不了解嗎,我就是走到天邊,也不會忘記你的!嗨!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如此。”說著,他扶起倩倩。
“安子哥,你原諒我了?”
李安點點頭:“過去的事就當沒有。要放眼未來呀!”
李安的安慰,並沒有立即把倩倩從內疚中解脫出來。她搖晃著李安的手說:“更嚴重的是我爸財迷心竅,又將另一把刀子插在你的心上……我們金家虧欠你的太多了!”
金老板原來那種固執的神態早已消失,他也給李安下跪了,他說:“這都是我的錯!我一不該棒打鴛鴦,二不該貪財進假種子坑騙人。你的條件,我全認可,我金家寧可傾家蕩產,也不能再負於你!”
“快請起,金叔。錢並不很重要。您要好好保重身體。”李安又把金老板扶起來。
眼前出現的大起大落的情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張振生發言了:“安子,關於賠償事宜,最終還得你拍板。”
李安坦然地道:“還賠什麼啊,倩倩對我的一片深情,遠比一座金山貴重!”
張振生立刻宣布:“我們月牙村又多了一位好媳婦!歡迎!”
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然後,張振生衝大家揮了一下手,高聲說:”戰友們,撤!”
呼啦,人們散開了。楊波揭下苫在遺體上的被單,裏麵原來是個稻草人,縫隙間還夾著一塊發腥臭的豬肉。
太陽從雲縫中射出光輝,照耀著這片祥和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