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年輕的夫婦抱著自己的孩子,孩子好像還隻有幾個月大,在那裏睜著一雙清亮的眼睛看著這繁華熱鬧的世界。
陶心兒對尾小生說道,小生,我們在去年的平安夜曾經許下願望,說今年要造一個寶寶的。
尾小生愣了愣,然後說道,是呀。
陶心兒嗔怪的看他一眼,輕聲埋怨道,可是你回國後,你都極少碰我,這樣我們怎能造寶寶?
尾小生就低了頭,把臉轉到一邊去,不讓自己臉上的表情讓她看到。
幸好陶心兒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她很快的把話題引開了,尾小生才鬆了一口氣。他們途經街邊的一個小店時,看到裏麵有賣酒的,尾小生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是晚上一點多了,他便停了下來,對也跟著他停下來的陶心兒說道,老婆,反正回去睡晚了,不如我們買幾瓶酒回去喝一下好不好?
陶心兒就點點頭,說道,好啊。
她因為想努力對他好一點,自然是想事事順著他,什麼也不反對,哪怕明知道第二天要上班,這樣半夜喝酒會影響明天做事。
可是她還是笑著說,好啊。
尾小生便笑了笑,幾乎搬了一箱的啤酒回去。
他們到了家裏,就著晚上沒有吃完的菜,還有在外麵買的幾個肉棕,因為尾小生想著畢竟是端午節,棕子還是要吃的,兩個人就在餐桌上麵對麵的坐下來,在那裏喝酒。
剛開始他分了幾瓶給陶心兒,對她道,你喝這些,其它的歸我喝。
陶心兒看到他那邊差不多有十幾瓶的樣子,不放心的對他道,你一個人能喝那麼多嗎,你還是不要這樣了,我們先盡量喝,喝到不能再喝了,就不要喝了。
尾小生也沒有說話,把酒瓶蓋打開了,然後給她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開始一杯一杯的喝起來。
開始的時候,還能像平常一樣,一些話經口不經心的隨意說出來,“過節開心嗎?”“來,我們再喝一杯”諸如此類的話,就像曠野上吹過的風,就像水麵上飄浮著的紙船,水杯裏浮起來的茶葉屑子,輕飄得沒有任何意義。一邊說著這樣無意義的話,一邊喝著酒。
到了後來,尾小生這些虛假的輕鬆的沒有意義的話也不說了,也不一杯一杯的喝酒了,他開始整瓶整瓶的喝,一瓶酒打開,就直接對著嘴猛灌下去。
人說一醉解千愁,他是真想大醉一場,把所有的痛苦都忘掉。他從來沒有醉過,可是這一次,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夠喝醉,能夠讓自己隱忍了這麼久的心事可以說出來,他可以輕鬆一點。
陶心兒起先沒有在意,陪著他一杯一杯喝著,一邊喝酒一邊有說有笑的。
隔避的一戶人家好像在請客,熱鬧歡快的聲音通過牆壁傳過來,兩相對比,他們兩個沉默的喝酒,更顯得淒清。
慢慢的,陶心兒感覺尾小生不對勁了,她對他說道,你不要這樣喝了,你這樣喝會喝醉的。
尾小生已經有了微微的醉意,他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勸說 ,繼續一瓶一瓶的喝下去。
陶心兒勸到後來,發現沒有用,她也不勸了,隻是默默的坐在一旁,無奈的看著尾小生一瓶一瓶的喝下去。
她的眼裏有著害怕和狐疑的光,她的神情變化莫定,難以讓人捉摸。
尾小生依然一瓶接著一瓶的喝著。
陶心兒看到他這樣,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問道,小生,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尾小生沒有說話。
陶心兒用打著顫的聲音問他道,小生,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尾小生用著醉眼看她一眼。
但是,最終他還是什麼話也沒能說出來,他很快睡了,不隻是醉酒,他流著淚睡了。隱約中,他覺察他的老婆陶心兒似乎也哭了。
他閉著眼睛,在那裏想,這樣下去,不是他死就是她死了。結成夫妻就是為了生活得更好,順帶傳宗接代而已,過得要生要死還有什麼意思呢?無論如何,作為家主,他要作出決斷了。他也不想再追究誰對誰錯,他會開開心心分手的,過了新年,讓兩邊老人能過個歡樂年後,他會放走老婆,讓她自己去尋找更大的幸福。他的心就像狂風暴雨中的小船,總是時刻在左右搖擺著,拿不定主意。然而這一次,他仿佛是真的下了決心。
到了第二天,尾小生和陶心兒,他們也沒有因為昨晚喝醉了酒起得晚多少,尾小生是借著酒醉睡了最近最踏實和充份的一覺,而陶心兒呢,大概是昨晚一晚都沒有睡著。
尾小生醒後不久,她也醒了,醒來睜開眼睛看了看時間,然後就很快的起了床,開始收拾打扮。
尾小生也在那裏忙著洗漱,兩個人各忙完各的,一起走到客廳,準備出門去上班的時候,他無意抬起頭,看到陶心兒站在那裏,窗口的陽光從外麵透進來,剛好落到她的頭上和臉上,她看起來憔悴不少,臉上非常的蒼白,也有了黑色眼袋,眼睛也紅腫無神。
尾小生看了看她,對她道,老婆,你昨晚沒睡好嗎?
陶心兒匆忙中搖了搖頭,說道,還好。
然後她也抬起眼來看了他一眼,對他道,你倒好像神采飛揚的樣子,昨晚喝了那麼多酒。
尾小生笑了笑,想陶心兒不知道,自從知道那樣事之後,隔了那麼久的時間,經過幾個月的苦練,他已經練成了起床後,或者麵對她時,馬上神采飛揚的本事。
然而他也不照實說來,隻是在那裏淡淡說道,我身體素質本來比你好嘛。
陶心兒便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其實也仿佛看出來了尾小生的神采飛揚是強裝出來的,然而她也沒有說出來。
各自都知道,卻彼此心照不宣。
陽光照在她身上,然後落在房間的地板上,一方一方,長方形的金色陽光,那些灰塵,平時看不到的,如今在陽光裏,就像金色的精靈一樣,在那裏上下飛舞著。
尾小生看著他們中間的陽光以及陽光裏的灰塵,那一瞬間,他有時光靜止的感覺。
兩個人相對著靜默著,再也不知說什麼話。
尾小生知道,他們現在,在慢慢的日益陌生,然而這卻是沒有辦法的事,他們在發現的時候,也許彼此已經開始學著慢慢適應這種陌生感了。
然而他想起最近還是對她好一點吧,不管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不管她變成了什麼樣的人,然而他卻總是止不住想對她好一些。
他說,今天晚上我來接你下班。我們一起到外麵吃飯,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陶心兒愣了愣,心裏仿佛有一個小人在那裏害怕得高聲尖叫,然而她還是沉默的點點頭。
到了晚邊,尾小生就按照早上說好的,開車去接她,她今天沒有自己開車去上班,所以他開著公司給他的車去接她。
車子是一輛奧迪,不算差,八十多萬,他很快的開著,然而北京在上班下班的高峰期間總是堵車的,所以他雖然盡量開得快,然而無論如何也還是遲到了,他比約定好的時間要慢了半個多小時。把車子開到電視台時,車子緩慢的向前行駛,他放慢了車速,想到電視台的門口停下來,然後剛搖下車窗,就看到他的老婆陶心兒正站在門口和著那個施台長說什麼,那個施台頭一如所有當官的模樣,像女人一樣,手裏拿著一個黑色的發亮的小皮包,正在那裏腆著肚子興致高昂的和著陶心兒說什麼。
尾小生看到他,就如同見了仇人一樣,眼裏幾欲噴出火來,恨不得上前,將他千刀萬剮,他那樣的恨這個小三,是他破壞了他所有的幸福,如果不是他出現,他原本可以一生這樣知足常樂的幸福下去的,是他親手毀了他所有的一切。
然而即使是再大的恨,他也沒有像別的男人一樣想過要去報複,他隻是徑直把車子開到陶心兒麵前,在她的身邊停了下來,然後搖下車窗,在車裏衝她招招手,用眼神示意她上車,然後笑著等著她。
那個施台長原本沒注意到他,這下看到了,臉上好像有點神情變化,但是也不明顯,不到多久,他就和陶心兒很快的說下去,然後拿著他的小黑皮包,挺著大肚子,官相十足的走到他自己車那裏去了。
尾小生一直在看著他,看著他經過他的車前時,勉強笑著,衝他點頭打了一個招呼,他當作沒有看見,他想著這樣一個男人,陶心兒為了這樣一個男人為什麼要背叛他,他四十開外,身材發福,十足官相,頭發謝頂,一個電視台的台長,也不是多大的官,而且他有老婆,有了兒子,兒子都在讀高中。
他想著這樣一個男人,陶心兒居然為了他寧願背叛自己,難道隻因為他是電視台的台長嗎?
他真的是想不明白。
嘴唇微微的咬在一起,臉上神情冷漠,表麵裝作沉靜如海的樣子,心裏麵卻波濤洶湧。
陶心兒才走向尾小生。
走到身邊,尾小生就對她道,對不起,遲到了半個小時,我開得很快,但是路上塞車。
陶心兒沒有說話,隻是伸出一隻手來,握住車把手那裏,想拉開車門,坐進去。大概車門關得比較緊,或者是她力氣不夠,她使勁用力拉了一下,沒有拉開。
尾小生看在眼裏,也沒有動。
陶心兒再次用了力,才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上。
尾小生看她一眼,把兩隻手搭在方向盤上,開始發動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