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青腦筋轉得快,一邊掙脫一邊喊道:“結婚?癡人說夢吧?你們可能是叔侄關係……”
“還敢胡說?”
“如果小涵跟錫堯沒有一丁點的關係,他怎麼可能把黃金地段價值百萬的房產留給一個隻接觸過幾次的小女孩?滑天下之大稽,難道僅僅因為小涵長得像那個姓沈的女人……”
呼——
一道白光晃過,程丹青在孟岩昔出其不意的重拳襲擊中,頹然倒地。
“亂套了!亂套了!”程華章趕忙橫在了兩人之間,“岩昔,你不能打我哥。仔細想想,我哥說的也不是全沒道理……”
“一邊去!汙蔑我大哥的人全都不能饒!”
孟岩昔推開了程華章,又一次舉起了拳頭。顧以涵攔在了他麵前,“岩昔哥哥,孟伯父和宋阿姨都在樓上休息,不要驚擾他們好不好?你現在狀態很不好,早點休息……”
“程丹青這麼詆毀你,你不生氣?”
“我……”顧以涵欲言又止。
孟岩昔抓住顧以涵的手臂,重重搖撼,“他詛咒咱倆結不成婚,甚至把大哥牽扯進來,明明知道這不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事情他卻偏要胡說八道,根本就是成心的!”
“岩昔哥哥,你弄疼我了……”
顧以涵後退兩步,跌坐在了沙發裏。
程丹青不讓程華章攙扶,仍撐住手臂半坐在地上,騰出左手擦擦口角的血漬,“岩昔,你瘋得沒有理智了,我暫時不和你計較——既然你旺盛的精力無處發泄,不如熬個通宵別睡覺了,咱們好好商量商量錫堯的後事怎麼辦,怎樣?”
孟岩昔麵無表情,空洞的眼神深不見底,令與他目光相接的人不禁毛骨悚然。靜默了十多分鍾,他緩緩開口:“可以。”
顧以涵與程華章對視,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一周,除卻孟永錚和宋鶴雲身體不適,其他人都忙得不可開交。
墓地的事情,程華章全權負責。因在遇難地點找不到遺骸,所以隻得葬為衣冠塚。
程丹青則協調孟錫堯生前所在的海軍某特種兵部隊一起籌備著追悼會。與此同時,D市海事學院的師生組織了不同形式的追思緬懷活動,以紀念他們的客座教授孟錫堯。
孟岩昔作為孟錫堯的胞弟,代表親屬方出席了國家級烈士的授予儀式。自始至終,他都不哭不笑不言不語,仿佛成了一名沒了靈魂和心髒的空軀殼。顧以涵揪著惴惴不安的一顆心,日以繼夜地陪伴他的左右,不多說話卻緊緊握住他冰冷的手,時時刻刻傳遞微薄卻溫暖的力量。
所有事情料理停當,大家重又聚首在孟家客廳裏,等待律師宣讀孟錫堯的遺囑。
“媽,錫堯是個好人,不管我多沒出息他都拿我當兄弟。”程丹青跟宋鶴雲低語,“所以,我也當他是我的親哥。我想和您商量,不管錫堯留給我什麼東西,我都不要,行麼?”
程華章聽聞此言,亦是趕快表明立場:“媽,我也是這麼想的!”
宋鶴雲體恤地拍拍程丹青和程華章兩兄弟的肩,“你們的心思我明白。好吧,我那份也不要,全部轉給老孟名下……”
“你們未免太心急,不先聽聽遺囑就早早合計開了。”孟永錚舉著拐杖,往地板上墩了墩,“錫堯又不是富賈一方的商業巨頭,他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留給你們?若是他留給你們東西,也是心意所至。”
程丹青頓感窘迫不安,“伯父,我們沒有別的意思。錫堯這些年挺不容易,他的積蓄和財物我們不忍心接受。真的,您相信我們全是出自一片赤誠之心。”
不解釋則已,一解釋孟永錚反而真的生氣了,“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好多年,你們難道還不了解錫堯那孩子?全天下再沒有比他更仁義更懂事的人了——他對每個人都那麼好,不管是熟人還是陌生人,但凡有求於他,他都會熱心幫助,更甭說會虧待誰?你們……你們咳咳咳……”一陣咳嗽打亂了他的絮叨,宋鶴雲趕快走上前攙扶。
“老伴兒,別動火……”
“我怎麼能不動火??”孟永錚撫摸兩下發悶的胸口,“我恨錫堯這樣的好孩子走都走了,你們還不放過他!他不欠你們任何人的,誰的債都不欠——”
程丹青和程華章麵麵相覷,一時感到莫名其妙,但在宋鶴雲眼神的示意下,他倆都沒再吭聲。
宋鶴雲說:“老伴兒,剛才我讓小阿姨做了銀耳雪梨羹,給你舀一碗嚐嚐?”
“哼,現在這樣,哪有心情喝甜湯?!”孟永錚慢慢起身,“我去錫堯的臥室待會兒,律師來了再叫我!”
孟岩昔冷著一張麵孔,佇立在離大家最遠的落地窗前,從頭至尾都沒有參與任何討論。
他不說話,顧以涵更不好幹擾他們的家事,隻得垂首而立,保持緘默。盡管如此,她明顯發覺自己心律不齊,無法恢複到一個恰當的舒適的節奏上去。
一想到孟錫堯通過律師單另寫給自己的那封信,顧以涵就心煩意亂外加手足無措。她完全可以預想到律師宣讀遺囑的情景,尤其是關於贈給她的那套價值不菲的公寓……依方才的情形分析,沒有人把這個蹊蹺的事情透露給孟永錚知道,所以,等老人家親耳聽到的時候,勢必會相當驚訝。